宁悦一身素色旗袍,乌黑的长发被她用一根低调的檀木簪子绾在脑后。
若是不开口,俨然一个江南水墨画里的温婉女子。
实际上年轻时候的宁悦,也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世家千金,她所在的家族是和墨家并列四大家族的宁家。
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顶尖的,她酷爱婉转的古风韵味,当年一袭掐腰旗袍拿下初次见面的墨家大爷墨坤。
墨坤是老爷子的长子,从小就是按照继承人的标准培养的。
两人的结合可谓是郎才女貌配一脸。
可是天妒英才,墨坤在墨禹洲九岁的时候,因为一场空难丧生。
他乘坐的私人飞机突发故障,机毁人亡。
而自那之后,一向温婉恬静又不减精明的宁悦,便像是变了个样子。
她好似将自己封闭起来一样,对外界的一切都冷漠异常,包括她的亲生儿子。
整个墨家唯一还能让她露出点耐心的,就只有老爷子了。
但那也分时候,每年一到墨坤的忌日和生日那几天,宁悦就成了见谁扎谁的刺猬,就连老爷子在那几日,也会避着锋芒。
老爷子爱屋及乌,怜她早年孤寡,给了她能在墨家横行的地位。
他的身边左右位置上,一直都是墨禹洲和她,连其余两个儿子都要排在她这个女人之后。
此刻,宁悦见到自己的位置被人坐了,即使在苏眠的旁边空了一个位置,但她就像是看不见一样。
她抱着双臂懒懒靠在身后百宝架上,说出口的问话带着明晃晃的不悦。
赵芝兰一见大房起内讧了,眉眼间难掩兴奋,热情地起身走来扶宁悦。
“哎哟,大嫂,难得你今儿跟大家一起吃,你还没见禹洲媳妇吧,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问你了吗?”
宁悦却并不领她的情,反手拍开赵芝兰的手,目光执拗地盯着老爷子。
赵芝兰被她当众打了脸,面色不善地暗瞪她一眼,冷哼一声带着怒气脚步重重地回到座位上。
爱听不听,就你这狗见了都烦的脾气,有你们闹腾的。
苏眠这会儿听出来了,来人正是她的婆婆,而她的婆婆,明显不喜欢她。
千年难解之题啊,苏眠默默起身,在场面僵持之际率先开口。
“阿姨好,我是苏眠,我听禹洲说您常在小楼用饭,便想着等晚点再去见您的。”
这句话也算解释了为何他们吃饭不叫她的原因,苏眠清亮的眸子默默打量着她的婆婆,没敢一开口就叫妈。
她的态度谦恭中又不会显得卑微,落落大方的模样让一旁准备开口的老爷子暗暗点头。
他深知儿媳妇的臭脾气,赶在宁悦说不好听的话时开口道:
“宁悦,来了就入座吧,先吃饭,其他的一会儿说。”
宁悦目光从墨禹洲身上掠过,不冷不热地朝老爷子笑了笑,道:
“别呀,有什么事还是现在就说吧,不然这饭我吃着没味道。”
“宁悦!”
老爷子冷了脸,神色严肃中带着一抹无奈,眼看着气氛一僵再僵,墨禹洲起身走到苏眠身边,将苏眠搂进怀里淡淡介绍道:
“妈,这是苏眠,我老婆,你儿媳,认识了就吃饭吧。”
简洁的介绍和冷淡的表情,无一不再说明这母子俩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差。
宁悦冷哼一声,显然并不打算给儿子留面子。
“从哪领来的阿猫阿狗,就说是我儿媳,过了长辈的眼了吗?有三媒六聘吗?是正经人家姑娘吗?”
“妈,你说话注意点,她是我的妻子。”
墨禹洲神色骤然一冷,稍稍往前半步的姿态更像是一种面对敌人时的防备。
宁悦冷漠的眸底划过一丝不自知的受伤,说出口的话更不留情。
“怎么?你要为了她对你妈动手?”
餐厅剑拔弩张之际,老爷子一拍桌面,震得桌上碗碟颤动,苍老却浑厚的声音似是回响在耳畔。
“够了!要吃吃,不吃滚,”
一声怒吼,吓得其余两房看热闹的人纷纷当了缩头乌龟,也打断了苏眠正要调解双方僵局的话头。
宁悦脸色更难看了些,闻言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墨禹洲和苏眠。
苏眠和墨禹洲紧挨着,察觉到他瞬间僵硬的身子,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怜惜。
顶级豪门继承人又怎样,从小没了爹,又不得娘疼爱,他也过得很苦吧。
难怪自从他们在一起后,墨禹洲从来没跟她提起过他的母亲。
苏眠无声往墨禹洲身边靠了靠,后者冷着的脸色稍稍和缓一些,低声安抚她。
“别多心,她不是针对你,她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说罢,他牵着苏眠重新回到餐桌旁,座位依旧没变,只不过这场晚饭吃得众人心思各异。
老爷子被宁悦这么一闹也没了胃口,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离席。
他一走,赵芝兰立马对苏眠道:
“眠眠,你也别难过,大嫂就是那个样子,她性子冷,对谁都没个笑脸,她不是不喜欢你的啊。”
苏眠勉强笑笑,嘴里的饭吃得没滋没味。
她倒是没有多难过,就是觉得有些难搞。
她现在很想去某度问问,当老公和婆婆关系不好的时候,媳妇该怎样选择。
赵芝兰还想说些什么,墨禹洲冷冷的声音响起:
“二婶,再不吃菜就凉了。”
赵芝兰看着面前的凉拌小鲍鱼,讪讪地住了嘴。
一顿不美妙的晚餐吃完,墨禹洲牵着苏眠走在庄园的小路上,身后是亮着灯的几栋别墅。
其中庄园最东边的那栋别墅里,二楼卧室亮着昏黄的灯,于整栋别墅的黑暗来说,显得孤零零的。
墨禹洲说着话,忽然望着那里止了声音,眸色沉沉半天没有动静。
苏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眸光微动轻声问他:
“那里是谁在住?”
墨禹洲蓦然回神,薄唇抿了抿轻声吐出两个字:“我妈。”
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头顶路灯的照耀下显得越发冷峻,透着淡淡的忧伤。
苏眠将自己的手塞进男人掌心,撒娇似的晃了晃。
“跟我说说咱妈喜欢什么吧,今天见面太失礼了,我应该一回来就先去看她的。”
墨禹洲凝眸看着她,望着她眼里的纯真美好,良久才声音闷闷地回答她。
“不用了,她不会在意的,有关我的,她都不会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