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钧事先踩过点，知道山林里有不少马蜂窝。
他虽然记不住具体的方位，但那玩意儿跟个大椰子似的，并不难找。一般矮树上，或者灌木丛中都有，有的甚至会筑巢到居民家里。
尤其是农村那种起脊的旧房屋，马蜂专挑那种屋子的风门安家，平日里嗡嗡翁的，十分吓人。
直到八九十年代，随着工商业兴起，下乡收马蜂窝、蝉蜕、蛇蜕的小商贩多起来，胡峰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在利益的驱使下，不少人到处捅马蜂窝，为的就是换几个钱花花。
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这玩意儿即便在农村也很少见了。
连带着，蝉蜕、蝎子、马蜂窝等一众药材都变得贵了不少。
蜂房，中医又叫露蜂房，味甘、性平，有毒。
功用非常多。《神农本草经》中将其列为上品，认为其“主惊痫瘛疭、寒热邪气、癫疾鬼精蛊毒肠痔。火熬之良。一名蜂肠。”
不过，其比较常见的使用方法就是治疗“风虫牙痛”。
而细辛同露蜂房煎水含漱又是效果最好的，免去了很多人拔牙的痛苦。
王世钧一路摸到山里，终于在一片小树林前面看到一颗土黄色的大包，正是马蜂窝！
他心中一喜，连忙凑近了些，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别说，许久未见，忽的看到那种浑身黄黑色条纹的大马蜂，还真的挺让人怵的慌。
马蜂可比蜜蜂大多了，飞起来的时候空气都震得嗡嗡作响，看起来十分狰狞。
他咽了口唾沫，眼睛里却泛起了光。
仔细把位置记好，他又开始往回跑，来到小溪边上提了满满一桶水，才又折返回去。
这么大一个蜂窝，怕是有好几斤重，少说也能卖上个几块钱。
若不是他认识很多草药，不必杀生害命，天天捅马蜂窝也能攒下不少钱。
心里头瞎捉摸着，王世钧提着水桶一路回到刚才那片小树林前面。
可才刚走近，隔着灌木丛，他就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交谈声，莺声燕语的，应该是一群小姑娘。
“呀，橘子姐，老石头叔说的那片树林就是这里吧？看起来确实好直溜，就跟婉清姐的腿一样！”
“哈哈哈，你这死妮子，就会捉弄人！不过，说起来也是。婉清这身段儿到底是咋长的？别说咱们河西屯的那些个男知青见到她就心动了，连我瞅着她的俏模样，都恨不得抱在怀里亲上一口！”
“哈哈哈，橘子，还说人家春燕，你才是个疯妮子呢！听听你说的啥话？再把人家许婉清同志给吓到了！人家本就是个呆头鹅，大队长的儿子都看不上，被你们一吓，就更成了一块硬邦邦的石头了！”
“呀，你们……能不能闭嘴呀！早知道我就不跟着你们来了，一个个口无遮拦！”
……
接着，又是一阵大笑。
王世钧脚下一顿，顷刻愣在原地。
最后那句羞涩中带着几分清丽的嗓音，分明是许婉清！
不是，她怎么也到山里头来了，还和河西屯的人一起……
这，仇人当面，自己还要不要过去？
“咦，这荒郊野岭的，怎么有一把鱼舀子？你们快来看！”
“呀，就是。是谁到山里头捉鱼，落在这里的吗？”
“你个傻妮子！哪有到山上捉鱼的？难道，对方也是个跟你和婉清一样的大呆子？哈哈哈……”
几个女孩儿又笑作一团。
王世钧一脸尴尬，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
鱼舀子可是红河叔跟人家借的。刚才他急着去提水，想着荒山野岭的也没人，就顺手倚在旁边的灌木丛上了。怎么事情赶得这么巧……
不行，自己的家伙式儿，可不能让人拿走了。
想到这儿，他连忙走了出去，朗声道：“等等，那个，舀子是我的。”
几个姑娘估计也没想到山里头会有人，骤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吓了她们一跳。
直到看清王世钧的装扮，她们才稍微镇定一些。
尤其是看到他手中提着的水桶，她们中间一位眼角长着一点泪痣，一脸娇俏的矮个子姑娘嘴一抿，勾着头笑了起来。
然后，圆滚滚的大眼睛不停忽闪着，上下打量着他。
王世钧这才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一群衣着简朴的女同志，一共有五人。
除了许婉清和眼前这位估计叫橘子的姑娘，还有一个身材很高却一脸腼腆的年轻女孩儿，应该是那位叫春燕的。
另外两个一直在笑，却始终没来得及插上话，不知道叫啥。但看着年纪稍微长一些，珠圆玉润的，估计和郭明月一样，是河西屯的小媳妇儿。
他在打量对方的同时，许婉清自然也看到了他。
自从前几日在公社打谷场一别之后，她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这个让自己困惑的人了，想不到转眼就又在山中相遇了。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间升起，许婉清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
不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起码，此时此刻，她对他还是满心憎恶。只要看到他，她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的闪回父亲的身影。
“同志，你怎么证明这鱼舀子是你的？”
青橘笑了一阵儿，并没有察觉出许婉清的异样。反而看着王世钧提着个大水桶，裤腿儿都打湿了的窘迫表情，吭哧一声，差点笑喷出来。
或许是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她又使劲儿憋了回去，含着笑问道。
王世钧瞅了眼这个爱笑的姑娘，忙道：“同志，你没看到我手里提着的水桶吗？这是我刚才去打水的时候，放在这里的呀。”
“打水？”
青橘愣了下，俏丽的嘴角又翘起来了，反问道：“你不是打鱼吗？提个大水桶，到山里头打鱼的大呆瓜……噗！”
说着，她抱着肚子就大笑起来。
王世钧甚至怀疑要不是当着一个男同志的面儿，她都要在地上打滚了。
可他实在不明白笑点在哪，自己很好笑吗？
“对不起，对不起！”
青橘笑了一阵儿，喘着粗气，脸蛋儿都憋红了。见大家伙儿都一脸莫名其妙的望着她，她才轻咳一声，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你是哪个村的？
我们可以选择相信你。
但是，也要知道鱼舀子最终被拿到什么地方去了，免得那个真正的大呆瓜找不到着急……”
“小王庄的。”
王世钧见她又有失控大笑的征兆，连忙答道。
“怎么证明？”
王世钧张了张嘴，见她眸子亮晶晶的盯着自己，忽然觉得这妮子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可他实在着急去捅马蜂窝，不由瞄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一眼，干脆指着她道：“她可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