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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间府阜城县

腊月廿八的寒风卷着细雪,呼啸着掠过阜城的旷野。

老巴颜用马鞭敲了敲镶貂皮的暖耳,欣慰地看着包衣阿哈们鞭打往府里搬运年货的佃农。

这群汉人就是懒,就是得抽!你抽得越大力,他对你越忠诚,越听话。

十头捆着红绸的肥猪在雪地上拖出血痕,一个干瘦老汉被鞭梢扫到眼睛,哀嚎着滚进结冰的沟渠。

“晦气。”

老巴颜厌恶地望一眼后,转头对自家包衣吩咐道。

“把这些猪都拾掇干净,后日祭祖要用。”

老巴颜踹开试图搀扶的汉人奴婢,牛皮靴子踏过蜷缩倒地的老汉身体。

“啪啦。”

似乎是肋骨断裂的脆响。

“啊……”强烈的剧痛让老汉再也承受不住,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响彻云霄。

老巴颜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下意识地脚下用力地捻了捻,使得惨嚎得声音更加剧烈。

他很享受这种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嘶嚎。

这让他回味起年轻在辽东折磨汉奴时的快感,这种凄厉的惨叫,让他品尝到权力的滋味。

老汉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强忍着疼痛,死死地捂住自己嘴巴,甚至逼着自己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老巴颜见自己再怎么用力踩,都踩不出更大的声音,顿觉无趣,看都不看脚下人一眼,径直走进院子。

看到家下阿哈正踏着梯子依靠在院墙上忙碌吊灯笼,满意地点了点头。

汉奴就是好用。

忽然,老巴颜望着青砖院墙上新挂的羊角灯晃了神。

在羊角灯中,他仿佛看到五十年前在赫图阿拉,一个年轻矫健满洲少年,也是这样踩着汉人奴隶的脊背走进阿玛的帐篷。

那时候,他才十三岁。

“呵呵……老喽老喽,比不上以前喽。”老巴颜摇了摇头,感叹地嘲笑起自己。

时光飞逝,就这样几十年过去了。

当年自己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娃娃,现在都已经做人家的爷爷了。还是主子爷英明,带着我们打进关内享福,不然现在还在关外饥一顿饱一顿啊。

本来还以为进关是送死,可没想到尼堪们如此不堪,甚至争着抢着向我们投降,还拼了命去攻城。

攻下城后,东西不仅咱旗人分得多,江山还是咱旗人的。

哼哼,尼堪真贱。

……

“玛法,玛法”

银铃般的脆响打断了老巴颜的感叹。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嘻嘻哈哈跑到老巴颜身边,亲昵地扶着自己的胳膊,对着他笑咯咯:

“mafa,buda be jembi~”(满语:玛法,吃饭啦)

老巴颜原本肃杀的黑脸,在看到孙女脸上天真无邪的灿烂时,顿时心都化了,慈爱地看着女孩,眼里满是对孙女的宠溺。

“jembi,jembi。”

老巴颜满是褶子的粗脸笑开了花,幸福地拍了拍孙女小手,对着一旁正在用铁签子戳弄火盆里栗子的次子道:

“巴亥,吃饭吧。”

说罢,牵着自己蹦蹦跳跳的孙女,踏着悠闲的步伐,慢吞吞地走回房屋。

忽然,老巴颜脖子刮过一阵凉意!

杀气!

老巴颜猛地转过头,脸色凝重地望着远处的农田,原本平静的农田此时却升起的阵阵尘雾,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瞬间袭来。

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巴颜,对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轰隆轰隆……”

不多时,院墙外就传来一阵低沉闷响。

“怎么有马声啊,都快过年了,旗里还有啥事啊?”

听见院墙外传来闷响,刚满二十岁的小儿子巴布克正要探头看个究竟,就被老巴颜从后面揪着辫子拽倒在地。

只见老巴颜双目赤红,如同一只林中野兽,怒瞪着仍在发怔的小儿子。

“取甲!”老巴颜中气十足的吼声,震得窗纸簌簌作响。

小儿子被父亲吼得一脸懵,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什么情况,就被老父亲的一巴掌扇倒。

“敌袭!带含香躲起来!”

他甩开小儿子,猛地跑回屋里,拉着长子巴尔翰一起跑到武库,随后一脚踹开楠木箱笼,抓起许久不用锁子甲就往一旁的长子身上套。

“老大,记住我教你的,砍人先砍腿!”

老巴颜手脚并用,麻利地先给长子巴尔翰先披好锁子甲之后,又给他在外面披上布面甲。

等做好这些,才在长子和老家奴的帮助下,最后才是自己戴好全身棉甲。

接着老巴颜左手持弓,右手提起一把长斧,如同一头全身包裹的獠牙野兽,全副武装地等待猎物的到来。

庭院里包衣阿哈们此时已经乱作一团,某个机灵的阿哈奴才弓着腰,快速的爬上望楼想要看清敌情。

“砰、砰、砰”

从三眼铳射出的弹丸,高速飞行时撕裂空气时的呼啸,就像死神发出的嘲笑。

“噗噗”

爬梯子的阿哈奴才被三眼铳发出的弹丸射中,在空中迸溅出几朵艳丽的血花,随后从望台高处重重地砸落倒地。

对方居然有火铳!

连敌人都还没看见,就有一个同伴被射死,阿哈们无不惊骇失色,顿时束手无措,不知所措。

就在人心惶惶之际,全副武装的老巴颜和长子巴尔翰,威风凛凛大步走来,他们站在庭院之中,对着院子里慌乱的包衣奴才们大声吼道。

“慌什么!取武器,守大门,让这些汉虏看看咱们满洲的威风!”

说罢,老巴颜更是高举战斧,昂首长嚎:

“Manju ilimbe(满语:满洲万胜)”

老巴颜不愧是在浑河与白杆兵血战过的满洲老兵,威风不减当年。

仅仅只是往院子中间一站,战斧一举,院子里的阿哈们立即像吃了颗定心丸,也纷纷跟着举着右臂,声嘶力竭地高喊着:

“Manju ilimbe!Manju ilimbe!”

连身边腿肚子打颤的长子巴尔翰,也被父亲睥睨天下的威武所感染,顿时血气上涌,举着长刀跟着家人放声大吼:

“juru akv manju baturu Ilimbe ibe jule! waki!”(满语:无敌的满洲勇士必胜,杀!)

嘶嘶嘶……

马蹄声像滚雷碾过冻土越来越响,院墙外的战马嘶啸声愈加清晰,甚至还能听见武器“丁零当啷”的碰撞声。

老巴颜眉头一挑,嘴角扬起瘆人的狞笑。

来吧,汉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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