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他想她了
云清絮笔直地跪在地上,眼底没有任何屈辱和为难之色。
走到绝境之人,哪里还有脸面和骨气可言?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算把膝盖跪烂,把头磕烂,也要为兄长求一条活路出来。
在林从鹤惊异的眼神中,云清絮从怀里掏出那枚令牌。
她伸出的那一只手,手背上仍有血痕。
这是在贡院门口,为了冲开那侍卫的长刀,为了护住兄长,而被刀缝划破的血痕。
细瘦的手指,嫣,红的血色,递来的紫檀木做的侯府特有的令牌,林从鹤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一时失声。
云清絮仰头看他,眼底尽是哀色。
“三爷,这枚令牌是贵府的二夫人赠给小女子的,以偿还小女子对贵府小少爷的救命之恩。”
“赠令牌时,孙夫人曾承诺,说但有难事,尽管向侯府求助。”
“后头又送了衣衫首饰、金银宅院,这些东西,我们都可以按照单子退给侯府。”
“只求侯府能看在这令牌的面子上,救兄长一命……”
冷风吹进殿中。
看着自己心仪的姑娘跪在自己面前,怜声哀求,林从鹤最后一点醉意也消失殆尽。
凉意从头灌到脚,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
他猛地上前,一把将云清絮扶起来,语气难掩沉痛,“有事便说事,你跪我做什么?我哪里受得起?你快起来!”
他伸手搀扶云清絮时,一时不察,按在了她后背受杖笞的地方。
钻心的剧痛涌上来,云清絮忍不住惨叫一声——
“啊!”
林从鹤听她惨叫,面色巨变,连男女大妨都顾不得了,扯着她的衣领往下看去——
后背,斑斑驳驳,密密麻麻,尽是纵横交错的淤青。
这样触目惊心的伤,常人连趴在床上都要惨叫连连,她竟然冒着寒风,迎着三更,忍着那剧痛,跪在他面前求他相助……
一阵阵心悸涌上来,接着,便是滔天的怒意。
谁伤的她?
怎敢伤她!
“得罪了。”
林从鹤知道,此时此刻,怒火是最无用的东西。
他叫了一声得罪后,将云清絮横抱而起,让她趴在他身上,防止那些伤痕与衣服的接触。
“三爷,茶……”
捧了热茶进来的小厮,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三爷,这……
林从鹤扫他一眼,桃花眸中再无从前的半分清贵漪涟。
尽是冰冷的漠色。
一开口,语气都变了。
“愣着做什么,拿我的令牌,立刻去请上官神医过来,若敢耽搁……”
林从鹤淡淡扫他一眼,解开腰间的腰牌,扔给小厮。
直到林从鹤抱着云清絮离开厅殿去了暖阁,小仍厮呆愣地看着手中的腰牌,不知今夕何夕……
……
暖阁内。
湘黄色的蚕丝幔帐上,绣着江南细嫩的柳叶,随风摇摆,让这起了地龙的暖阁,也如同春日一般温暖。
林从鹤将云清絮抱到贵妃榻上,用狐裘替她盖住身体后,才为自己的失态之举,向她道歉。
“云姑娘,今日喝了些酒,言语动作有些唐突,还望姑娘莫怪。”
“刚才你说云兄出事了,是什么情况?云兄不是正在贡院科考吗?”
云清絮趴在柔,软的垫子上,热烘烘的暖意伴随着身上的狐裘,将她熏得面目发烫。
兄长在她幼年时也曾背过她,可那是兄妹之间的照顾与亲情。
两世以来,头回被人横抱而起,那一刻突生的羞愧和懊恼,让她恨不得永远不抬头。
若在平日,她定,她定……
可今时不同往日。
兄长危在旦夕,连命都快保不住了,她厚着脸皮舍去尊严,来求林三爷相助,这点羞耻心,已经无足轻重了。
按住狂跳的心脏,云清絮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尽是哀求。
“今日是秋闱第三日,按照贡院的规矩,今夜兄长可以回来住一晚。”
“我跟柳叶提前两个时辰去贡院门口等着,可……”
……
云清絮三言两语,将贡院门口发生的事,一一告知林从鹤。
已冷静下来的林从鹤,手指摩挲着案几上的一对大雁摆件,面色来回变幻。
尤其是听到林婉如横插一脚,要废了云清川的右手时,他立刻反驳。
“这不可能。”
他语气笃定,“婉如的性格我清楚,虽有傲气,但鲜少有害人之心,身旁的丫鬟仆从犯了错,她都不忍心责罚,更别说面对一个两袖清风的举子了。”
“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此话一出,云清絮心沉到谷底。
一抹隐忍的痛意,席卷全身,甚至比后背上的肉体之痛,来的还要强烈。
误会?
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她已经被打成这个惨样了,还能算误会吗?
她真的好想问一句。
为什么在所有人眼中,林婉如都是那个心地善良的仙女,无论是前世的玄翼、她含辛茹苦养大的渊儿、还有眼前的林三爷……
林婉如像是有一种魔力一样,让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对她心生善意,相信她是世界上最心慈手软的姑娘……
好累。
云清絮只要一想起林婉如这个人,就觉得好累。
她开口打断林从鹤的话。
“林三爷,是不是郡主下的命令都不重要。”
她惨然抬眸,看向那边的林从鹤,“重要的是,我不相信兄长会作弊,求您帮忙,为兄长洗刷冤屈。”
……
方城。
别院之中,虫声寂寂。
为了批改朝务,玄翼已喝了三盏浓茶,此时月色幽微,更深露重,他所有朝务都处理完了,但却没有半丝睡意。
他从随身携带的玉匣中,翻出了那张被他摩挲许多遍的字迹。
妙手回春四个字,分明是赞扬医者的话。
可在他这里,却好像情人飞燕传信寄来的情书一般。
每次想她时,他都会取出来看一看。
他身上,属于她的东西太少了。
对了。
还有一只玉笛。
玄翼从腰间将玉笛解开,就着月色打量着笛身,一眼便看见了那刻在玉笛上的小字。
长春。
他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颇有些咬牙切齿。
堂堂长春侯府,救命之恩,送礼就不能送点儿好东西,弄个笛子送过来,还得带上他们侯府的标记。
真是小家子气。
还能不能让他好好睹物思人了。
请收藏本站:sbi00。笔趣阁手机版:sm.bi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