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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你要原谅我

濒死之时,气息微弱。

柳叶的声音极低。

低的只有在她身侧的云清絮才能听到。

因此,玄翼走来时,只来得及将云清絮从地上扶起来,并未听到柳叶临死之前的哀求。

也不知道……云府发生了何事。

“没说什么。”

云清絮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痕。

像擦去她那份仅余的天真一样。

手指上沾染的柳叶的鲜血,在她脸上擦出一道艳色的长痕。

“今日之事,只是个意外罢了。”

“那马儿吃错了粮草,受了惊,撞上了王爷您的车架。”

“如今车夫也死了,柳叶也当场身亡,便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王爷,可否跟您商量一件事?”

云清絮仰头看他,眸光里,带着从前未有的坚定和固执。

“月牙,您就赏给我吧。”

“多少银子,我买断她。”

“从今往后,她与摄政王府再无任何关系。”

玄翼眉头微皱,颔首,认真地看她。

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哑声道,“这是自然,她一直都是你买回去的婢女。”

“好。”

云清絮蹲下身子,抬起那压在柳叶身上的碎裂的横梁,用尽力气,将她托在自己的背上。

她要将柳叶带回去。

身后,玄翼拦住她,想帮她分担尸体的重量,“不必亲自动手,本王这就派人过来……”

云清絮拒绝了他的帮助。

“多谢王爷好心,只是……”

“不必了。”

“既是我府里的人,我自己来便可。”

态度坚决,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语罢,不再理会玄翼,错开身体,将柳叶渐渐发冷发硬的身体,靠在自己的后背上,抱着她血液凝固的后腰,踏着夜色,朝未央街走去。

玄翼没有跟上去。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右腿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流不止,剧痛刺激之下,逼得他几欲昏迷。

姗姗来迟的护卫看到满地的血渍,先是一惊,而后跪在地上拼命求饶。

“属下救驾来迟!还请王爷责罚!”

玄翼强忍着痛,用眼神示意云清絮离开的方向,“差一队人,秘密护送云姑娘回府,务必隐藏好踪迹,不可被她发现!”

“是!”

……

三条街,一里路。

云清絮背着柳叶,走了整整一个时辰。

风冷的要命,化掉的雪水凝结成冰,被风吹在脸上,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已经冻得木掉了。

半个京城都入眠了。

偶然有道士和和尚的诵经声,从某处深宅大院里传出来。

那是京城某个世家,为自己早亡的女儿做超度的科仪。

盼望着自己的孩子,来世能投的男儿身,功成名就,簪缨带冠,荣华一生。

一个时辰,像走过一生一样。

云清絮眼前滑过这几个月来,与柳叶相处的点点滴滴……心痛如刀搅……

到云府门前时,柳叶的身体已完全冷硬似冰。

为她开门的是蕈月。

蕈月看到云清絮满身的血污时,面色巨变,快步迎了过去。

“小姐,你——”

下一刻,目光落在云清絮后背上。

死去多时的柳叶,闭着眼睛,两行血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凝成漆红色。

蕈月脚步僵住。

云清川要杀了柳叶,以绝后患,这事她是知道并认可的。

为了主子的大计,为了不泄露大家的身份,只能出此下策。

更何况,一个相识不过几日的人,死了便死了。

可蕈月万万没有想到,世上竟有这种巧合,偏偏让云清絮遇上了被谋害的柳叶!

蕈月僵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云清絮并未将怒意撒在她的身上。

而是问她,“兄长呢?”

“还在客舍吗?”

“连雍醒了吗?”

蕈月支支吾吾地答,“连公子醒了一会儿,又昏睡过去了。”

“公子此刻在书房……”

“小姐,今日折腾一天,公子累极了,想必您也身心俱疲。”

“有什么话,等明日——”

“让开。”

云清絮背着柳叶,撞开了蕈月的阻拦,眉目冷若冰霜,朝书房直直走去。

哐当——

撞开了门。

云清川坐在炉火前,正在翻看一张折了十几个折痕的单册名录。

辉映的火光,把他的下巴镀出一层金边。

浑身上下,不再是从前那样清朗似月的气质,反而深沉、凝重、不可窥探。

与从前,判若两人。

门被撞开,急促的脚步声冲进来,他将手中的册子合拢,缓缓抬头,隔着火光看向云清絮,还有她轻手轻脚摆在地上的尸体……

眸光顿住。

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叹了一声,“絮儿,你原谅我。”

原谅?

云清絮像听到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一样。

她扯下挂在衣架上的披风。

这披风上绣着坚韧挺拔的竹竿和风骨凛然的竹叶,皆是柳叶一帧帧绣上去的,里面塞了三层的棉花,为了让兄长出门时穿着防风。

如今,心血裹尸,送柳叶最后一程。

哗啦——

披风蒙住柳叶的尸体,盖住了她仓促又悲凉的一生。

云清絮做完这些,缓缓朝炉火旁走来,看着云清川,一字一句问他。

“非要杀了她吗?”

“你把她藏起来关起来,把她发卖出京城,甚至把她毒哑了,我都可以理解。”

“可为什么……你要杀了她?”

云清川沉默许久,才轻声道。

“絮儿,除了你,我谁都敢杀。”

“这只是一个开始。”

“走上这条路,要么杀人,要么被杀,我早有心里准备。”

“往后,死在我手中的——”

啪——

云清絮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长兄如父,她敬重兄长多年,这是头一次打他。

“你回头好不好?”

云清絮哀楚地看着他,看着那曾经熟悉无比,如今却陌生至极的五官。

“我们不科举了,我们不入朝做官了,我们不要这荣华富贵了。”

“兄长,我们回江南好不好?”

“你找一个学堂,做个普通的夫子,娶妻生子,安稳到老好不好?”

她后悔了。

谁说天下只有读书才有出路。

谁说万般皆下贱,唯有读书高?

读到京城又如何,封侯拜相又如何?

身陷囹圄,被权力裹挟着,一个个丢了良心坏了心肠,变成杀人如麻的恶人。

这样的未来,是十三岁那个坐在寒窗下,翻开第一章论语的少年,能想象的未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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