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你的姘头,玄翼
隔壁的林府,人去楼空。
认识云清絮之前,这里只是林三爷的落脚地之一,认识云清絮之后,为了同后者亲厚些,林三爷才常住于此,让此地多了几分人气。
但如今,林从鹤放下了对云清絮的执念,回了侯府。
这处别院,不过几天的时间,已稀疏冷落,人去叶黄。
守门的小厮看到云清絮后,下意识地扬起笑脸,可很快,想到京城对这位云小姐的风评,想到自家公子落寞离开的背影,那笑意散去,变成了无奈和挑剔。
“云小姐,您别找了。”
“正经的大家小姐,怎会深夜来造访陌生男子的宅院?你往后……还是端正一下自己的言行吧。”
“从前对您多有奉承,那是看在我家三爷的面子上,如今三爷回了侯府,您与侯府楼阙深隔,已然是两个世界的人,您巴巴地围过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与其将精力浪费在这种钻营讨好上,倒不如跟着你那身陷牢狱之患的兄长一块,读一读经史子集,学一学礼义廉耻。”
“如今京中都传开了,你为了自己逃命,出卖了满京贵女,白日那挂在城楼前的脑袋,都是您的手笔……”
那小厮越说,语气越轻蔑不屑。
上下打量着云清絮,惊艳之中,带着不怀好心的恶意,“害了那么多条人命,豪门贵邸恨不得扒了你的皮,不好好窝在家中忏悔跪香,竟然窜出来丢人现眼,还想继续搭上我家公子……”
“云姑娘,敢问你这样口蜜腹剑之人,会不会在梦到那些无辜枉死的女子?她们会找你赎命吗?”
斗篷之下,云清絮面色有些难看。
京中的传言,她也是傍晚才知道的。
当时并没有太在意。
无稽之谈,都是人云亦云罢了,过些时日谣言散去后自会清者自清。
在寒山寺时,她先是被绿芜下了迷,药绑到马上,后又被拖入冰天雪地中九死一生,连那些反贼的面都没有见过,怎么可能暴露旁的女子的行踪?
可她低估了人性的恶,低估了这群人闲言碎语诽谤间的狠毒和不堪。
如今,被一个不明真相的外人当众指责,她不由得生出几分恼怒。
“请你慎言。”
云清絮沉声道,“寒山寺之事,你非亲历者,说出这样的揣测之言,你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更何况……若你所言为真,我为了自己活命,狠心害死七十多条人命,我这样小肚鸡肠心狠手辣之辈……”
“你怎敢当面跟我起冲突?”
云清絮淡然抬眸,眸中冷意酝酿,“你不怕,我让你也变成那无头的尸体吗?”
小厮每回见云清絮时,后者都是温温柔柔的,看人的眼神,也是干净而认真的。
从不曾露出如此冰冷漠然的一面。
那双幽幽的眸子,似是一把剑,要刺穿他的卑贱一样。
他心底一寒,后退两步,不敢跟云清絮对视,眼底闪过忌惮之色。
大脑冷静下来,刚才那些扎心的话也闭了口,不再继续责骂。
转身回府,关上院门之前,留下一道冷声。
“三爷往后不会再来未央街了,这院子过些时日就会卖给旁人了。”
“你以后别再来了。”
……
门檐紧闭,屋舍冷然。
屋檐上凝结的冰柱,映照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灯火,碎成一片片璀璨的琉璃。
寒意,从心尖,涌到指尖。
云清絮裹紧披风,想为自己寻找些温暖,可紧贴着衣衫的皮肤上,没有暖意,只有北风掺雪的冷汗。
哒哒哒——
一驾雕花马车,从街头驶来。
车马的鞍饰和架子,皆用金玉璎珞雕刻而成,坠在苏绣棚子外的流苏上,挂满了玲珑的宝石,宝马香风,玉树霓虹。
这驾马车停在了云清絮面前。
帘子被掀开,一身水红色绣芙蓉锦袄的林婉如,靠坐在温暖如春的马车内,头戴精致华美的群蝶点翠冠,重重珠宝下,用那双深暗的、眼角略微内勾的眼睛,斜斜看向云清絮。
轻蔑、嫉恨、不屑、纠结……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变成一句话,一个动作。
“聊聊?”
她冲云清絮勾了勾手。
……
二人来到了林氏茶坊内。
一楼高朋满座,围炉煮着热茶,一群文人墨客,一边听着那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调子,一边义愤填膺地指责着今日摄政王的荒唐之举。
其中,一位褐衫书生,说到共情处,将手中清汤茶碗一按,狠狠地骂道。
“祸乱朝纲!荒唐至极!”
“仅凭自己一己喜怒,竟然让自己的私军满京盘查逆贼的踪迹,就连皇宫里都翻了个底朝天!他摄政王眼里还有没有君令王法?!”
“听说有的百姓被摄政王的私军破门而入后,尚未来得及开口自便辩,满府皆被斩首,成了刀下亡魂!”
“他摄政王到底是真的在找逆贼,还是借搜查逆贼之名,发泄暴怨排除异己?”
“这样的奸臣佞贼,执掌朝政这么多年,飞扬跋扈……怎么就没人收了他!”
褐衫书生说到恨处,将茶水猛灌下去,气得面红耳赤,吼的那正在唱西厢记的伶人,都破了音。
抬步上楼的云清絮,听到这样的言语,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吧……
上一世,临到她死时,也就是五年后,摄政王不仅威望不减,反而愈发集权敛军,势力滔天……
民间,更是萦绕着罢免幼帝,推举其问鼎天下的声音。
所以,玄翼,短时间内是不会倒台的。
这个褐衫书生再这样下去,很快会被玄翼盯上,成为他排除异己路上的一个石头……
云清絮心里叹了一声,不再多言,跟着林婉如上了二楼,来到了一处风雅随侯的包厢前。
竹影阁三个字,颜章凤姿,竖立在那包厢的左侧墙壁上。
房如其名,整个竹影阁内,从布局到装饰,从屏风到脚下的地毯,从茶桌到被子的造型,皆是竹光声色,清雅脱俗。
跟外头冰天雪地的枯冷比起来,恍若三月竹林一般,明媚又清爽。
林婉如坐在那竹子做的桌前,手指摩挲着那用竹子削成的杯子,命人冲泡了一盏竹叶青后,看向云清絮,幽幽道。
“云姑娘可知,上回坐在你那个位置,与本郡主对饮的人是谁?”
“谁?”
云清絮心底涌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果然。
下一刻,林婉如勾唇一笑,笑容暧昧不明。
“还能有谁?”
“你的姘头,玄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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