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各位观众保持安静,我们的表演将于一点钟准时开场。”
夹杂着电流音的广播声中,人群涌入红黄相间的巨大帐篷,熙熙攘攘。
成年人大多无精打采地摆弄着手机,唯有五六岁的孩子才会兴高采烈地笑闹着。
三层楼高的演出彩帐灰蒙蒙的,上面还加了不少补丁,一看就不是什么赚钱的营生。但似乎因为赶上节庆,今天的表演还是挤满了人。
凌翼双手插兜,笑眯眯挤在入场的队伍中。前面挡路的人纷纷在自己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莫名侧身靠边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抬手看了看造型古怪的腕表,触须形状扭曲的指针正指向十二点五十五分。耳边传来布丽雅的抱怨:
“主人,我们就非得在这种最麻烦的时间地点寻找吗?”
“如果你想要选择更容易的办法,当然不是没有,”凌翼的脖子猫头鹰似的,诡异地斜转向身后的布丽雅,猫儿一样的笑容几乎咧到耳根:
“现在告诉我封印的记忆,那么我的存在会让深渊一瞬间污染掉周围几公里的世界。
到时候,还能保持原本形态的事物,就是我们在找的因果结了。”
布丽雅闻言缩了缩脖子,连连摇头。
第一次随着凌翼入侵其他时代,布丽雅终于明白了凌翼需要她的原因。
简而言之,为了安全进入世界而不造成污染,凌翼需要封印自身的一部分。
否则的话,单是她的存在,就足以让周遭的世界扭曲畸变,被浓郁的深渊所侵蚀覆盖,转化成那种超现实主义画风的诡异世界。
像上次一样,凌翼选择封禁了一些记忆。
而布丽雅则需要保证不让凌翼想起那些事情的同时,用她所知道而凌翼选择遗忘的情报,引导行动的正确方向。
与之同时,还要预防有作死的世界原住民去诱发凌翼使用力量。
这一次的旅程相对短暂,凌翼所封印的记忆也与主要任务无关,因此问题不大。
但布丽雅已经可以想象,如果以后遇到那种自家主宰连自己是谁在哪要干什么都想不起来,而又因为种种原因和自己分开时,该是如何危险的情况了。
“因果结存在的时机往往是有限的,像你那样无需上位者干涉,自己升华为天使的情况前所未闻,”凌翼说着,对照手上的票找到两人的座位:
“这一次我们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确认目标。错过的话,这个时代的因果将偏离所聚焦之物。
我失忆前留给自己的线索,恐怕也会因此而中断。
不过你也无需太过在意。真的错过的话,时间对我而言并不是那么难以跨越的鸿沟。
既然来看马戏,就要好好享受一下凡人的气氛,”
凌翼说着,不动声色将修长冰凉的指腹点在布丽雅的小臂上:“你之前还从未尝试过……约会的体验吧?”
布丽雅的脸腾就红了,移开视线嘟哝着:“所以我们到底要怎么找出这个世界的因果结?
在不让你毁灭世界的前提下……”她着重强调了后半句。
无论是哪一重的人格,布丽雅都有一种对守护世界的执着。或许这才是凌翼选择她当做保险的真正理由。
“那不是你负责的部分吗?”似乎是满意于布丽雅的反应,凌翼的指腹轻轻滑动,笑容更加灿烂起来。
布丽雅无语了。
她十分想要追问,但却无法继续开口。
因为这一次凌翼所舍弃的记忆本身,就正是她们所寻觅目标的特征。这是无法控制的。
而令人绝望的是,这个特征表现为:“将于绽放之时凋零。”
没头没脑,不知是写实还是隐喻,就这么无比抽象的一句描述。
于是乎,布丽雅就被活生生坑在这里了。
假设它就是一捧字面意义上的鲜花。那么是否它凋零之后,就失去了作为因果结的载体地位?
不凋零就无法分辨,凋零后就失去意义,就这么陷入了悖论。
或许凌翼有什么大神通能够在凋零的瞬间凝禁时间,人为制造出一朵薛定谔的花。
但她布丽雅只是一只乖巧可怜又无助,第一天上班,连自己有什么能力都不清楚的小天使而已啊。
最坑的是,她还不能直接去问凌翼,甚至不能透露太多,导致本就拥有超越凡人极限之大智慧的主人不小心自己猜到。
事到如今,布丽雅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相信自家主人的判断了。
毕竟之前凌翼可是在未曾封印记忆时做出行动规划的。
如此这般还选择了不确定的记忆封印,定然是因为预见了这件事交给她也没关系吧?
布丽雅还在认真思考行动计划,那边凌翼就又是在她手背上小猫挠心般轻轻一抓,成功掰走了她的注意:
“今天的节目,你最感兴趣什么?”
布丽雅瞥了眼传单上的节目广告,却是没多想凌翼是否有什么其他深意,就漫不经心道:“魔术吧?”
行家看门道,布丽雅自己是宗教神秘学方面的千年泰斗,多少也掌握着几个小魔法来着。
“傻孩子,魔术有什么好看的?”喧闹的人群中,几排后一位绅士明显没听到两人的对话,却是凑巧接上了布丽雅的话头,摸着自家儿子脑袋讥讽道:
“魔术都是些骗人的障眼法,前面的杂技才是真功夫。
你要记住,变戏法的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靠骗人谋生,别人瞧不起的。”
用神话生物的超凡听觉捕捉到这句应景的嘲讽,布丽雅顿时气鼓鼓嘟起小嘴,低声咕哝着:
“那是你没见过真正的魔术师。若是看到那种流星灭世的大魔法……”
“那是魔法师,”凌翼浅笑摇头,打断了布丽雅的絮叨:“那种只要赐予足够知识,赋予其成长时间就可以批量生产的杂兵,要多少就有多少吧……
事实上,我也有些期待一会儿的魔术表演。
因为真正的魔术师,可是极其罕见的呢。”
说着,她的手指拂过传单上今日表演的魔术师宣传照。
上面看上去二十来岁的英俊女子,梳着马尾,身着红白塑身燕尾服,艺名蒂露。
画面上她正痴迷地抛洒着扑克牌,黑发中挑染了一缕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