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是宁静，紫色是神秘。如果没有明显的画风崩坏，它们都是深渊中安全的区域。”
少女们挽着彼此的手，漫步于静谧的城市。
“绿色的东西通常是有毒的，不论是烟雾还是蛋糕。与之相反，如果你见到一把橙色的刀锋，不用担心被刺伤，反而可以试试去咬一口。
它们通常味道不错。”
城市一望无际，却是破败而空洞，像被遗弃了千百年的古迹。
在布丽雅漫长的生命中，无疑从未得见如此神秘奇妙的场所。但此刻她的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凌翼身上。
这位自己信仰的，景仰的存在，此刻正兴致盎然地行进在熟悉而舒适的场所中，周身散发着奇妙而隐藏着些许乖离的秘氛。
凌翼正向她介绍着深渊的幻境，如数家珍。愉悦的语气，像是在向闺蜜分享自己珍藏玩偶的小姑娘。
她是属于深渊的。抑或……深渊当属于她？
比起数百年前那些古早的，已经暗黄褪色的记忆，如今就在身边的凌翼，让她感觉到反常的……生机勃勃？
在她的记忆里，数百年前的凌翼是不会表达出如此鲜活的情绪的。
她喜欢凌翼现在的样子，但又对反常的直觉难掩一点担忧。
“要记住，在深渊中，事物的形象可以千变万化。重要的不是经验和理性，而是你的感觉。”
她们先是踩着倾倒的烟囱里冒出的椭圆形灰色烟雾向上跳跃，接着沿高脚巨象的脊背攀爬。
窗口与门缝之中，无数形貌抽象的小家伙，顶着不规则数量的大眼睛萌萌哒注视着她们。
那是名为“魂遁”的存在，深渊最低层，浮游生物一般，没有明确意识的生命源质。
“在你之前，曾经有几位来自你的世界的画家访问过这里。他们把这里的景色描绘下来，那些画作被你们称为‘超现实主义’。”
推开四楼的窗户，一步跨入，仰头便可以看见自己二十二层的背影。
最后一跃而下，落在半空柔软的钟表表盘上，身体随着表盘一起变形，拉长，缓缓滴落……
“作为我唯一的天使，你以后便随我在这里生活。”
最后一步，凌翼跨上纸板搭建，仿佛拍摄布景一样的巨大城堡前，彬彬有礼地拉起裙摆：
“欢迎回家。”
几条不安分的触手在她双腿与裙摆下的缝隙间蠕动着，随即在布丽雅狐疑的目光中飞速缩回了裙子里。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布丽雅深吸一口气，像个被拐卖的小可怜一样鼓足勇气问道：
“所以说……‘完成使命之后，灵将回归荣耀之国’，指的就是这……这么阴森的地方？”
凌翼大大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抽了抽，心虚地转过身去，将那本《斯凯哲布丽雅与历史的终章》放回到书架上。
值得一提，凌翼背后的城堡颠三倒四。就在大门旁边，像是内外建反了的阅览室就这么晾在围墙外面。
一排排空荡荡的书架盖着厚厚的蜘蛛网，发出灰蒙蒙的荧紫幽光。
“这里曾经也是很繁荣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也是我想要搞清楚的事情，”凌翼讪笑着：“答案，就藏在你的世界。
你不是已经决定要来帮我了吗？”
布丽雅的脸孔明媚而美艳，一头白金色卷发在幽暗的深渊中熠熠生辉。她真诚地看着凌翼，深深点头：
“下面，我们要怎么做？”
“既然决定要查清楚，首先就需要确保我还能继续存在下去，”凌翼手指扫过书架，停在书脊刻印有《深渊航标》的书籍上，将之翻开：
“幸好，这个目标与我们要查的事情汇聚于同一点。身为一位浸染者，只要在占据这里，让我看看……”
至于到底什么是浸染者，布丽雅并没有细问，她确定凌翼已经不记得了。
不过本能地，她将之等同于一种值得人们信仰的，神明般的存在。毕竟以凡人的出身，她对于更高位格的理解便仅止于此了。
她知道浸染者需要浸染并占有世界以维生，她知道凌翼现在就只剩下她所在的世界，甚至还不是完全占据。
但凌翼的态度，似乎并不介意这种状况。似乎这种状况并不影响她的实力，又或者她暂时不需要更多的力量。
探索并逐步掌握这个世界，又似乎比征伐诸天对她更加重要，能带给她更多想要的东西。
布丽雅甚至根据凌翼的态度而隐约感觉到，对她的世界展开行动，其难度与复杂程度甚至也远远超过一场正常的世界攻略的极限。
越重要的东西，越难得到，这似乎是符合道理的。
但布丽雅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秘密，能让她所生活的一个小小世界，拥有仿佛比肩诸天万界的重量。
“有了，”凌翼啪地一声合上书本，兴致勃勃道：“距离并不远，在你的时代更往前一点，就有我所需要的因果结在。
我在这里标注了记号，肯定是预料到现在的情况，提前做好了安排。”
“这本书，是……”擢升天使位格，布丽雅已经能够明确感受到凌翼手中之物的特别，那种仿佛深渊本身，宛若凌翼其人的厚重的神秘感，不曾在任何其余事物上窥见。
“这个？”凌翼笑了笑，并没有让布丽雅观摩的意思：
“失去记忆之后，还能找到你的位置，就是凭借这本《深渊航标》引导定位。
事实上，我一开始甚至忘记了你的存在，所寻找的坐标，只是那柄【三位一体之约】。”
“所以曾经我手中的匕首，是真货？”布丽雅错愕而又困惑：“可那不是我亲手制造的赝品吗？”
凌翼合上书，想起什么一样笑眯眯点头确定：“神秘学是严谨而复杂的学问。‘书’，‘献祭’，‘奇观’三元素需要紧密的象征关联才能完成天使擢升仪式。
这柄匕首远比你想象的更加重要，它便是深渊权柄的签名笔，用于将‘献祭’的血与灵之为墨，写入书的契约。
至于什么是赝品，哪些又是真货，就像这里的空间一样，并不是什么一成不变的事情。
【三位一体之约】从未存在，【三位一体之约】无处不在。”
她说着，把手中大书翻到最后几页。
周围景色飞速变化，布丽雅只觉得自己被拉进了书里一样。
她们仍旧站在原地，只是黑雾弥漫了四周的空间。
另一道凌翼的虚影，正费力地推着城堡那纸板大门。但哪怕她无上伟力，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打开。
直到六道身影化作羽翼，贴附于凌翼的背。
其中五翼与周遭的幻境一样，被浓厚的黑雾笼罩。唯有其一，能明显看出布丽雅肉身奇观的特征。
羽翼们微微扇动，赋予凌翼力量，齐心协力推开了紧锁的大门。
“找到因果结的位置了。”凌翼说着，合上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