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斯凯哲布丽雅,一个平凡的世界中,再平凡不过的平凡少女。
从小到大,我既不比谁优秀,也不比谁更加不幸。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我比同龄的孩子们更喜爱幻想,更加渴望奇妙的事情。
在我的年纪,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但不幸的是,我还有一个缺点……
我比他们更加执着。
我喜欢在白天偷睡,然后整夜整夜仰望星空。看着那些蓝色紫色的光点,我在脑海中编织各种各样的故事。
十岁的时候,朋友们围绕在我身旁。会讲故事的我,是她们向往崇拜的偶像。
二十岁的时候,人们说我天真烂漫,无数追求者慕名而来。
三十岁的时候,曾经环绕我的孩子们各自成家,悄无声息淡出彼此的生活,忘却了曾经的约定。
四十岁的时候,家人失望地放弃要我成家,不再期待我“走上正轨”,也慢慢不再提及我的名字。
五十岁的时候,人们传言夜晚的楼顶有一个怪人,甚至衍生出都市传说。
六十岁,有媒体争相采访我。靠在楼顶的摇椅,我淡然一笑,未曾从星空移开视线。彼时,我们早已经无法理解彼此眼中的世界。
七十岁,我还在仰望星空……
人们常常觉得在什么年纪做什么事,学会向世界,向社会妥协,才是负责任的体现。
但我觉得,这无非是一个选择。
他们想要更好的生活,所以选择脚踏实地。而我想要魔法与梦,便选择了仰望星空。
毕竟在我出生的时代,只要肯付出劳动,人人都可以吃饱穿暖。剩下追求什么,本应就是个人自己的事情。
我甚至做得更好一些,成为了一个不知名的三线作家。多多少少,也为一些孩子带来了像我一样的星空。
也因此,被一些人视作洪水猛兽,生怕他们的孩子变得像我一样,离开他们铺设好的,安全,平稳,却又一成不变且一眼便可以看到终点的轨道。
但这些我都不在乎。这是我选择的人生,我自豪而又满足。
若有什么遗憾,只能说,遗憾于眼中脑海星空之上,那绚烂多彩的世界,终究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我以为我会带着这样的满足与遗憾,结束自己特立独行,却又平凡到令人绝望的一生。
但就在这个时候,你来了。
你牵起我褶皱松弛的手,笑容美得像夜空本身。
你告诉我,我一直都错了。
我所生活的世界,从来都并不平凡。
我在星空中所看到的那些故事,也并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想象。
甚至就连我仰望一生的星空,那些闪亮的或蓝或紫的光点,也并非人们以为的恒星,而是一个个独立的世界。
天穹之上的,那不是夜空——
它名为深渊。
我没有丝毫怀疑,当即接受了你所说的一切。
并非因为毕生的期望,而是因为早在那天真烂漫的年纪,你就说过同样的话。
在所有环绕着我,沉醉于故事的孩子中,你是最早一个离开的。
同时,也是唯一一个,始终铭记着我们约定的。
“只要我能够一直相信,终有一天,会看到它们成真,”我半垂着眼帘,泰然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你是来实现诺言的吗?”
你顶着与近一个世纪前毫无二致的,午睡猫咪一样的笑颜答道:“它们一直都是真的。”
“无所谓,”我给出了让所有知晓我人生之人,都会瞠目的回答:
“从没对人讲过,我等的其实一直都不是梦和魔法。而是……
你。”
漫长的人生之后,在终点站前,我已经再不必掩饰少女内心的悸动与羞怯,讲出了埋藏在心底一生的秘密。
不知是那张乍看普通,闭上眼却一生也无法忘记的笑颜;还是在所有人都无法理解我时,灵魂伴侣般知音的偶遇;
又或者,只是你对于星空之上那些缥缈虚幻之物,那些我所憧憬的幻想,比我本人更加深刻的认知与成体系的见解。
当孩子们围绕在我四周,憧憬我的想象力时,我却向往着,眷恋着,如痴如醉地着迷于那位并未出现过几次,却总是无视了其它所有孩子,始终只看着我的姐姐。
曾经的小姐姐,现在的……似乎做我曾孙女也不为过的妙龄少女,与那时一模一样。
你帅气的风衣上,甚至还留着当年我打翻饮料时撒上的污渍。
“你果然,是神明吗?”
“不是哦,”你笑眯眯答道:“我需要一个永远相信我的人。为此,我在过去和未来播撒无数的种子。
而你,是唯一一个坚持到最后的。
布丽雅小妹妹,和我约定吧。不要犹豫,永远相信我,我便给你一切。”
一切?我心中苦笑。哪怕你真是神明,恐怕得知我真正向往的只是你本人时,也不会发出这样的邀请。
只是想想而已。
现实中,我根本无法拒绝你的邀请。
魂牵梦绕的笑颜,本应早已拭去,却仿佛超越了时光,成为岁月唯一无法磨灭的事物。像是一个诅咒,又像是一生的答案与解脱,直到今天,就这么活生生跳到我的面前……
用尽生命最后一丝余力,我向你伸出枯槁的手。
毫无意外,我答应了你的约定。
本以为一切只是一场梦,又或者能够从此陪在你的身边,去亲眼经历见证小时候编制的故事。
未曾想,我开始了一场更加漫长的等待。
你给了我一本笔记,便再一次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但你的承诺,也的确实现了。
笔记中记载着神秘的知识,蕴藏着恐怖的力量。
从上面记载的秘法,我学会预言未知;从里面描绘的仪式,我得以返老还童,以百年为单位延续自己的生命。
我从此步入超凡,走进了自己毕生编织的童话。
我见识了世界的暗面,认识了阴影中强大的人群,理解了掌控历史的真正力量,我读懂了深渊。
大权在握的帝王,探求真理的术士,暗行诡道的阴谋家,维系秩序的卫道士……在你的馈赠之下,他们全都如蝼蚁般孱弱。
我手持真理之言,一脚踏入深渊的倒映,我再不会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