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里安教授和施耐德都紧紧盯着曼施坦因，这让他感觉压力很大。
曼施坦因沉默了很久，电话那头是时不时出现的“嘟——嘟——”声音，在看了一眼电话没有接通之后，曼施坦因教授叹了口气，说：“我也只能试试，这个老牛仔……我甚至连他会不会接电话都不太清楚，这个家伙是那种六亲不认的角色。”
紧接着一段字正腔圆的中文语音就出现在了电话那头：“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几人对视了一眼，眼神之中都相当疑惑。
这个时间段，谁会给副校长打电话？
众所周知，在学院之中，副校长的存在就跟吉祥物没什么区别，大多时候的时候各种事情都是校长来负责，副校长只有在重大场合或者是运动会上女子游泳项目上才会出现。
几分钟前。
在教堂钟楼的阁楼里，一台老式的大脑袋电视机正在放着1952年的经典西部片《正午》，执法官贾利古伯挎着枪走在尘沙飞扬的西部小镇街头。
看电影的人装束跟贾利古伯也差不多，一身花格子衬衫，一顶卷沿的帽子，一双牛仔靴，靴子上的马刺亮晃晃的。
老牛仔将啤酒倒在口中，咽了下去，整个人像个硕大的土豆般躺在沙发里，把脚翘得老高，手里拎着一瓶啤酒。
他的身边，是一部和电影差不多年份的电话，分成了上下两个听筒，像是法国宫廷之中才会出现的那种。
电话铃响了，他抓起话筒。
“你还在看正午？看了那么多遍，不烦么？”一个老不正经的声音响起，带着些嘲讽的笑意。
“嗨！昂热！你回到学院了么，什么时候的事？”老牛仔眼睛亮了。
“是啊，还找到了龙王诺顿的骨骸，我正准备给它做核磁重现，当然，这都是好几天之前的事情了，你这个老家伙跟你的阁楼像是绑定在一起了，当然不知道。”校长说，“而且我个人建议你改看《闻香识女人》，提升一下你的电影品味。”
“我知道你不喜欢热血的西部或者是战争电影，你没当过牛仔，”老牛仔说，“你是个风骚的老家伙。”
“当然，我觉得你就算当过牛仔也不会怀念那样一段时光，”老牛仔哼了一声，“你这样的家伙只会把那段时间当成自己泡妞的资本。”
“你说得都对，我从不反驳这一点，我的朋友。”昂热说，但是紧接着，他的语调就变得低沉了，“嗯，我说，解除戒律吧。”
老牛仔一愣，像是没听清刚刚昂热说了些什么，但是他紧接着就坐直了身子，放下酒瓶，脸色渐渐变得严肃：“你是认真的么？”
“有入侵者，诺玛的判断是龙族入侵……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是我想应该不是什么真正的龙族，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就不能坐在这里安安静静跟你打电话了，更何况，让年轻人们锻炼一下不好么？”校长淡淡地说，“龙族亲王们马上就要苏醒了，他们也是时候接触下真实的世界了，老东西，我们的学生们现在实在是太缺乏历练了。”
“言灵……那可是瓶子里的魔鬼，轻易放出来，虽然能够获得力量，但未必是好事。年轻人们做好准备了么？”老牛仔问道。
“像我们这样拥有龙血的人，本来就是在用魔鬼的力量对抗魔鬼吧？这个世界的未来是我们两个都已经完全无法预测的了，未来我们也许也无法守护得了这个世界……时代真的太需要年轻人了。”昂热说。
老牛仔沉默了很久，他最后还是开口说道：“那好吧，看来我无论如何都会被你说服，你的口才还真是跟着你的年龄一样在不断上涨，那就暂时同意你吧，管好你的学生们。”
他随手拿起了遥控器电视关上，老头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只有桌上的一盏烛光照亮他苍老的脸。
其实他也不记得这盏烛已经点燃了多少年了？也许十二年或者十五年？他完全都记不清了。
而此时，图书馆的主控制室中。
“要不要……再试一次？”古德里安教授试探性地看了一眼曼施坦因，顺手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我觉得副校长不是那种不顾及父子情分的人。”
曼施坦因教授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不是，只是占线，又不是拉黑了，没有那么严重，也许是其他人找他有点事……”
“还能有谁？”古德里安教授挠了挠头，“校长？可是校长昨天就已经进了冰窖来着……更何况，你父亲那个学生不是十年前就……”古德里安教授的嘴巴忽然就就闭上了，随后他伸手就狠狠地锤了两下自己的嘴，真是的，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偷偷看了看施耐德的脸色，见对方没有计较这才松了口气。
“算了。”曼施坦因教授再次拿起了电话，“我再打一个就行了，打到他接为止就可以了。”
昏暗的阁楼中，电话铃又一次响了。
“哪位？”老牛仔拎起话筒，打了个酒嗝，他刚刚马上就要熄灭掉那根蜡烛，但是很不巧，又来了一通电话。
“爸爸。”电话对面的人有点战战兢兢的，但是语调却相当恭敬。
“嗨！曼施坦因！我亲爱的儿子，晚上好！你的感冒好了么？我非常想念你！”老牛仔忽然眉飞色舞起来，简直就像是忽然睡醒了一样，跟刚刚和昂热打电话时候出现的那种忧郁不存在一样。
“爸爸，我是三周之前得的感冒，况且就感冒这种病，对于我们这样的混血种而言，即使不吃药两周内也会自然康复。”曼施坦因叹了口气。
“哦……是这样么？”老牛仔挠了挠头，“那么，儿子你找我有事么？”
“我是想……请问您能否……我知道这可能违背校规，但是今晚情况特殊，有人侵入，现在没法找出他们，而学院里有些很重要的东西，可能是他们的目标。”曼施坦因迟疑了很久，“能否请您……暂时地解开戒律？这是执行部施耐德教授和我共同的请求。”
老牛仔沉默着，看着天花板，久久地不说话。
这样的沉默实在是太叫人窒息了，电话那头的三个人也都相当紧张，特别是曼施坦因。
也许还真和曼施坦因说的一样，副校长也许真是个六亲不认的家伙？古德里安教授想着，想要伸手拍一拍曼施坦因，即使你父亲并不喜欢你，但是你还有我们这群朋友来着。
昏暗的阁楼里，电影的光影在屏幕上跳跃闪烁，四周弥漫着啤酒的气味，老牛仔就这样思考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曼施坦因微微弓着身子，尽量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一只手捂着手机听筒，声音压得极低：“我知道这个电话越权了，实在对不起，打扰你看电影了。”在说出这番话之前，他已经在心里忍耐了很久，他现在已经不再希望副校长可以答应，他此刻只急切地想快点结束通话，挂断这个不合时宜又让气氛僵硬的电话。
短暂的沉默后，听筒里传来老牛仔略带沙哑却温和的声音：“哦……不不！”那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用词，“我是在思考，过两周就是你的生日了吧？亲爱的儿子。”
曼施坦因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局促地应道：“是啊，”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尴尬，“想不到您还记得。”在他的印象里，自己这个父亲永远都在阁楼上看老西部电影，要不就是在喝啤酒，很少会和自己说些什么，对于副校长能记得自己的生日这件事，让他感到相当意外又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那就……当作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吧！”老牛仔的声音一下子拔高，透着股不容置疑的豪爽，“我马上就解开戒律，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我可是会为了亲爱的儿子而违背校规的好父亲啊！”他的语气相当高昂，充斥着曼施坦因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情绪，这让他完全读不懂，“儿子，你会知道有父亲是种很幸福的感觉！”他最后说道。
曼施坦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脸上写满了茫然，脑海里思绪万千，还没等他理出个头绪，他就机械地抬起手，按下了挂断键，结束了这场让他摸不着头脑的通话。
“怎么回事？”古德里安教授问道，“你爸爸没同意？”
“不……他同意了……”曼施坦因茫然地看向了自己的好友，伸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可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我小时候他是那种生日不会带我去坐云霄飞车的父亲，一天到晚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酗酒滥赌，可是他居然说……要把这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
“好好享受迟来的父爱吧！”古德里安拍着老友的肩膀，挤出了一些笑容，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起来自己的老友并不需要安慰之类的。
“不是这回事，好么？”曼施坦因瞪着眼睛，嘟囔了一句。
阁楼上，老牛仔把啤酒喝干，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一口气吹熄了桌上那支蜡烛。
随着烛光熄灭，一个强大到足以笼罩整个卡塞尔学院的“灵”忽然溃散了。
而在图书馆地下几十米深处，中央处理系统的监视屏幕上，几十几百道银蓝色的光束缓缓地升起，那是源自于学生们血脉深处，自太古就流传于血脉之中的力量。
学生们在骚动，他们能感觉到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他们身体内，被压制已久的“灵”，复苏了。
几乎是在‘灵’复苏的下一秒，领队立刻吟诵龙文，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领域顿时出现在了校园之中。
言灵·雾中人。
这是一个直接来源于黑王尼德霍格的言灵，虽然很多人都被它的名字所欺骗，认为它是来自于天空与风之王或者是海洋与水之王的言灵，但其实不然，恰恰相反，它所代表的，是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恐惧的力量，是尼德霍格尊名中有关于“噩梦”的那一部分，这个言灵会让使用者宛如在迷雾之中默默注视着失途羔羊的捕猎者一样，而深陷在其中的人则会被莫名其妙出现的各种各样代表着内心恐惧的生物袭击。
而队长的血统相当优秀，他的领域大到可以覆盖半个校园。
实际上卡塞尔学院对于血统的规划是不太科学的，以SABCD来划分血统评级实在是太过粗略，实际上，随着时代的发展，卡塞尔学院也发现了混血种中出现高龙血比例的速度也在缓慢增加，就比如到了恺撒和楚子航这一代，实质上的A级学生已经达到了将近八十多人，四个年级加在一起，达到A-及以上的学生已经到了一百五十人左右，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卡塞尔学院可以轻视任何龙裔。
哪怕是一个A-级的学生或是执行部专员遭遇七代种甚至是八代种也仍然会遇到生命危险，虽然这些龙类已经因为血统稀薄导致他们的言灵威力并不如血统高贵的那些族人那么强大，但是它们的龙鳞以及龙躯仍然具有极高的防御力。
而所有值守的学生的眼前顿时出现了一阵浓郁的迷雾，能见度降到了一米以下，学院中的灯光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是处于另一个世界一样。
但是大规模的崩溃却并未出现，学生们仍然保持着阵型，有条不紊地向建筑内撤退，收缩阵型，不给入侵者任何单独击破的机会。
而领队的一群人此时正缓慢地向着英灵殿前进，这样的领域型言灵正常来说应该对使用者造成相当大的负荷，可是领队看上去没有任何的负担，简直就像是没有开启言灵一样。
“老大，你怎么看起来一丁点也不累啊，你不是开着言灵吗？”小弟在一边低声问道。
“闭嘴，别离开我的领域。”老大瞪了他一眼，“因为我现在只需要隐蔽就好了，其他的不需要我操心……更何况这迷雾可以调集其他地方的水汽生成。”
一行人就这么小心翼翼地绕开了那些值守的学生们，只有少数的高等级学生还在外面有限地探查，而他们并不知道入侵者其实就在他们身边。
“我们分两路……14号！你在哪？”老大忽然回头轻声喊了一句，身后的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这一次的任务确实是只有13个人，那个第十三人刚刚已经和他们分开了，目前到哪了活着还是死了都没人知道，而现在领头的居然还喊了个14号，这让他们甚至都有点怀疑领头的是不是已经被灵视给迷惑了。
“老大……你没事吧？”他身边的一个小弟低声说道：“哪有第十四个人？快醒醒……太长时间不用言灵后遗症这么严重吗？”
“我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可以做到。”一个冷清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队伍的最末尾，如同幽灵一般，所有人立马都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这样的家伙，完全没有任何动静，简直就像是从虚空中直接出现的一样，只要他想，他能无声地杀死在场的所有人。
“别废话了。”领头的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现在需要你带一部分人——或者干脆就你自己去也行，我们需要一个人去教堂方向分担压力，我不能保证英灵殿方向一定有突破。”
14号看了看他们，笑了两声，“早就跟你们说过，这个地方不是你们以前去的那些只有普通人的任务点，这里可全都是跟我们一样的怪物。”
“难不成他们每个人都可以跟我们相媲美？别开玩笑了。”领头的人摆了摆手，“我们可都是在无数次任务里面活下来的精英……还是精英中的精英！这群学生就算有跟我们一样的能力又怎么样？我们一样会成功。”
“最好是你说的这样。”那个清冷的声音说，“我自己去，不需要别人，其他人只会拖我的后腿。”
领队的人耸了耸肩，没说话，就算是默认了14号的话，紧接着，众人就看见14号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起来，最终完全融入了周围。
“唉……阴谋家的人真是越来越有个性了。”领头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把事情办明白……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他了。”
其实领队的接取任务，甚至直到‘戒律’解除之前都对这次任务充满信心，毕竟只是“入侵研究室”而已，就算自己的力量被压制，潜入一个研究中心也不算什么难事。
可是他刚刚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个学院里面出现了无数个可以沟通规则的意念，那不同的力量不断交织，哪怕是他都感觉到了一股逐渐增大的压力。
“走吧。”领队看了一眼方向，在他的领域中，他的视野完全不受限制。
“老大，真的没问题吗？虽然他看起来牛逼哄哄，但是那可是一个人打几十，对方用人海战术也足够把他消耗趴下吧？”小弟问了一句。
“哼，可别真小看了他，阴谋一脉的家伙们，哪有一个省油的灯。”领队笑了一声，“还是多担心担心我们自己吧。”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英灵殿，那里大门洞开，大多数的防卫力量都绕开了那里，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任谁都知道，未知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这里的人布防要比我们想象的要谨慎的多……但是这里却只有一个“灵”的反应，”首领顿了顿，“要么是他们的大脑都被驴踢了，要么就是，这里镇守的人的实力已经强大到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你们猜，会是前一种的可能性大，还是后一种的可能性大？”领队看了一眼远处的英灵殿，像是警告队员，又像是给自己一些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