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传纸条,那可是但丁在学生时代最爱干的事情,可以说在当时的校园里,他绝对是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但凡是和学习不沾边的,他都爱在这上面钻研出一个门道来。
但是眼前这半截牛角纸,很明显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这又是谁传的小纸条呢?
魔法世界流通的报纸和书籍一般都采用树浆制成的纸印刷而成,据但丁所知,现在并没有任何一家报社发行的报纸还在使用以前的老旧牛角纸。
不过,他依稀记起马克思先生在魔法起源课上有提到过一段历史,在魔法世界第一次魔法工业革命之前,当时可供传阅的文字几乎都是用魔法符文誊写的方式,或者印刷在造价昂贵的牛角纸上发行以及出版。
但牛角纸的制作工业极其复杂,若不是什么家大业大的魔法贵族,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这样的纸张。
但丁再三确认博格巴先生不会再转悠过来后,才低下头,开始研究这张泛黄老旧牛角纸上的内容。
牛角纸只有孤零零的半截,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尽管混杂了许多旧时代的文字,好在与现在的文字样貌出入并不大,所以阅读起来几乎没有障碍。但丁凑近了些,顺着撕裂的地方开始阅读:
“——这是一场被历史尘封的战争,一场耗尽了魔法世界南北两派所有资源的浩劫。战后,执法当局和新成立的立法部门达成共识,决定启封那颗数百年前坠落在赞达拉平原的神秘天外陨石。他们提取了陨石中最为精纯的能量,将其铸造成魔法石,借此开启了一座通往平行世界——人类世界的时空之门。陨石的剩余部分,则被顶尖的魔法导师们精心雕琢成三件无与伦比的圣器。这些圣器成为了与人类世界统治者进行以物易物贸易的筹码,换取了魔法世界发展所必需的自然资源。。
在时空之门关闭以前,执法当局的档案中记载有三次大规模的资源贸易。
魔法纪元元年,即人类纪元公元前2600年,执法当局以一根充满着不朽魔力的权杖,向人类世界的埃及国,换取大量珍稀的铁矿石;
魔法纪元13年,即人类纪元公元前2587年,执法当局派遣使者前往人类世界的巴比伦国,以一座空中花园和一面可预知未来的魔法镜,向当时的国王换取大量稀缺的铜和银;
魔法纪元2371年,即人类纪元公元前230年,执法当局凭借三件圣器中最后那枚能够保佑佩戴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羊脂玉扳指,从东方大陆秦国带回大量珍稀的青铜矿。
时空之门屹立了两千四百年后,终于耗尽了陨石中的能量,在随后的一次会议里,执法当局内部以压倒性的优势票决,通过了断开与人类世界连接的法案,并立刻将枯竭的陨石重新封存在——”
文字在断口处戛然而止,很明显是被人用蛮力撕开了,可但丁却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脏也瞬间狂跳不止,只因为牛角纸中屡次提到了人类世界这个再熟悉不过的称谓,一开始他还并未当一回事,大概是基于人类灵魂的惯性思维仍然时不时令他忘记自己所处异界。
若非不是经常面对盥洗室的镜子时,他也总会忘了自己现在一只直立行走的魔法猫的身份。
而当埃及、巴比伦、秦国的字眼陆续乍入眼帘之后,他恍然意识到事情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他本以为原先的世界早就与自己不再存在相关联,甚至觉得萧一鸣以及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十九年光阴都会渐渐被所有人遗忘。
可牛角纸上记载的旧时代文字却将两个毫无联系的世界勾勒在了一起。
“诶,怎么没了,剩余的陨石到底被封存在哪了?”故事的戛然而止,令但丁变得有些焦急,他的视线停在牛角纸的断口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人类世界是我所知道的那个人类世界吗?”这并不好笑,兄弟,谁在背后搞我但某猫的恶作剧呢。
被吊胃口的感觉可不好受,但丁意犹未尽地将目光投向《魔法知多少》,翻来覆去企图在书页中找到牛角纸的其它部分。
可惜未果,这大概是哪位图书馆恶作剧大哥的小心机吧,特意编出这样一个没头没尾的故事,夹在某些书籍里,专门用来欺骗自己这种人畜无害、善良无辜的小猫咪。
但人类世界又如何解释呢?
在但丁的记忆中,确实存在这样一场决定了魔法世界未来联盟走向的南北战争,那是约四千六百年前的事情。
“在魔法纪元0年以前,也就是联邦执法当局成立之前,魔法世界曾经发生过一次规模宏大的部落战争。南北双方的执法者积怨已久、谈判失败,终于爆发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参战数最多、持续世间最长、伤亡数量最多的魔法战争,这场两败俱伤的战争间接导致不少动物部族濒临灭绝。
以狮王家族为首的南方,代表的是魔法界南部封建保守的部落制度地域,主张建立一个分封制的魔法帝国,以统御全世界的部族;北方则代表着魔法界北部逐渐步入文明时代的联邦政府,希望建全法律,提倡众生平等,没有动物阶级的划分。
理念不同,导致这场战争持续将近三十年,双方战事胶着,损失相当,旗鼓也相当,没有一方愿意向另一方低头求和。当时位于东方山麓的格林魔法庄园虽处于中立的地位,却不时偷偷地向文明开化的北方输送年轻优秀的魔法师进行军事锻炼。在这批优秀的魔法师中,出了一位天纵奇才——狮王亚瑟。
身为魔法天才又苦心钻研武学技巧的他,本是南方狮子家族的第一继承人,在接受了众生平等的理念后,毅然决然地加入到北方军队里。
与自己的家族作战,本就是一件难以抉择的事情,但亚瑟打破了重重阻碍,在战争中达到魔武双修的境界。就在他投入战争后的三年中,他得到两位远道而来的神秘先知的帮助,在军中成立了自己的魔法骑士团,以昂扬不灭的姿态进攻南方,南方军逐渐出现颓势,节节败退,最终溃不成军。
至此,北方一举击败南方,统一了魔法世界的南北区域,解放了所有被压迫的奴隶种族,划定文明世界,成立完善的执法部门和立法部门,由狮王亚瑟开始担任魔法世界的第一位领导人。”
再后来的历史,大家就都家喻户晓了,两千多年的发展令魔法世界从没落的旧魔法工业时代,形成了当今和平安定的联邦法治社会。
“但这个世界任何一本魔法史中都未曾提及过魔法世界与人类世界进行过交易,要么是被有心人特意遮掩着,要么就根本不存在。”但丁皱了皱眉,“可有关人类世界的字眼又该如何解释呢?”
“真有那么多穿越者吗?”
但丁想不通,也不敢去求教任何人。
还是那句老话,在这个没有搜索引擎和社交软件的异世界中,但丁对自己的无知有些无能狂怒,他甚至不知道该去图书馆第几层的书架上满足自己的求知欲。
那不如就把答案交给时间,时间会绿了芭蕉,软了香蕉,也会——
半截牛角纸在他的手中摇曳了一会后,但丁选择将它工工整整地塞回《魔法知多少》的扉页中,又将厚厚的书籍放回书架,带走这半截牛角纸对自己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也不知道有多少好事者都看过这张纸上的信息,不如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好在他已经将上面的信息完全记入脑海中。
有些事情,还是应该留到日后再定夺,要不然只凭自己这一年级魔法新生的三脚猫功夫,能打得过谁啊?斑比吗?
拍了拍长袍上沾染的灰尘,还未学会烈焰术的但丁,重新释放一道隐身术后,带着一脑袋的疑惑,顺着墙壁偷摸地离开了图书馆。
夜晚的气温逐渐转凉,但丁不禁裹紧了黑斗篷的领口,加快自己返回宿舍的步伐。
他继续在黑暗阴影中跳跃,想象着自己是位大隐隐于市的前辈高手,可忽然,在城堡侧楼通向寝室所在的魔法门楼口,一个黑色身影从前面的拐角处一闪而过,只见他跌跌撞撞地走着,就好像醉鬼一样踉踉跄跄,双脚不听使唤。
总觉得这身影似曾相识,但丁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先前在图书馆里一闪而过的那个新生嘛,可是他在这里做什么呢?
不如跟上去看看!
身影的主人并没有听见身后但丁的脚步声,依旧东倒西歪地扶着墙向前摸索,但丁不紧不慢地跟着想看个仔细。
清幽皎洁的月色透过城堡窗户玻璃的反射,又洒在黑影的身上,但丁猛地停下脚步,因为那模样不是别人,正是最喜欢挑他刺的——魔法预言课教师斯拉夫。
在前世——但丁很喜欢将自己作为萧一鸣身份生活的十九年称为前世——在前世的时候,他从未亲眼见过一只变色龙,而当这位老兄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入课室时,差点就让但丁胃里的隔夜饭都翻腾出来。
就算是学习再好再乖巧的学生,应该都会讨厌这位叫做斯拉夫的变色龙教授,他总是穿着同一套黑色的立领风衣,袖口上沾满了油污的点子,说话也总是带着尖酸刻薄的语调,眼神狡猾闪躲,有他待着的空间仿佛连空气都会凝固。
每当这只阴森的变色龙教授斯拉夫走进教室时,但丁都会觉得课堂内刮起了阵阵阴风,就好像突然把所有学生都关进了温度极低的冰柜里一样,连胃都是扭曲的,总给他造成一种随时要作呕的错觉。当然,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原因,他好像也十分讨厌向来活泼调皮的但丁。
这位变色龙老兄就宛如前世高中的教导主任一样,最爱没事找事。
魔法预言课作为魔法世界一门自古以来就存在的课程与技能,顾名思义就是以魔法技巧或是魔法物品,为即将到来的事情做出一些推演与预测,上到天文地理、小到失物招领。
自从人类灵魂降临到但丁这副躯体中以来,每一节魔法预言课几乎都是在预测天气与下周运势中无聊地度过,好在但丁经常会趁着斯拉夫不注意,将一些前世的段子改编成本土化的俏皮话,用来活跃身边同学的气氛,在枯燥无味的课堂上寻得一丝丝小快乐。
但必须要小心翼翼,因为斯拉夫无所不在。
变色龙可是堪称魔法界不用魔法就能隐身的隐身术宗师,大家对他早就是敢怒不敢言,斯拉夫在格林学院任教也有将近十年了,但是他性格孤僻,据说根本没有哪位教授愿意与他来往。
他深居简出,很少能够在除了教室的地方看见他,就连一个月前的新生欢迎晚宴,这位教授都不愿意出席。
没错了,这个奇怪的黑影就是那只可恶的变色龙。
那这位老兄为何与自己一样在图书馆中鬼鬼祟祟,莫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