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只猫都是夜行的专家,白天或许经常会犯困,可一旦夜幕降临后,便会精神抖擞,人类灵魂与橘猫身躯并存的但丁也不例外。
他穿着的这件压箱底的黑斗篷,据说是这副猫身原主人最钟爱的穿扮,他悄悄掩上寝室的房门,蹑手蹑脚地蹿入黑暗中。
格林魔法庄园的一砖一瓦绝非钢筋水泥的现代造物,每一块青灰石砖都浸透了咒语的余威,苔藓与倒垂的爬山虎就好似墙缝中幽绿色的魔法符文。
这座神奇的庄园以一座巍峨的城堡为基础向外扩建,庄严中透着一股肃穆。
城堡主楼盘踞如一头古老巨兽,飞扶壁是它嶙峋的脊骨,漆黑的尖塔是刺破暮色的獠牙,而那些半开的彩窗,活像千百颗星星在夜幕中眨动,琥珀色、祖母绿与葡萄酒红的流光从窗沿缝隙中渗出,将空中旋梯染成悬浮的虹桥。
城堡的四周点缀着森林、湖泊、草场,它们众星拱月般地分布着,在主楼与副楼之间,几座天文塔台也错落其中,这样的搭配虽然不算华丽,但别有一番哥特建筑的韵味,相隔甚远也能够感受到城堡建筑的魅力。
再往城堡后方去,是庄园的后山,树木茂密,碧绿的草场在魔法的修剪下,变得异常柔顺。山前是一片波澜壮阔的湖泊,叫云湖,它的浪涛裹挟着星光奔流,水面时而化作镜面倒映出扭曲的塔影,时而炸开千万朵磷火般的浪花。
湖心中耸立着一座黑塔,巍峨又诡谲,它的塔身缠绕着一道道铁铸的锁链,塔顶悬浮的魔法球昼夜不息地旋转,将云层撕扯成螺旋状的星图。每当暴风雨来袭时,魔法球内的符文法咒便会在水元素乱流的刺激下,形成一道巨大的魔法屏障,从黑塔的尖端泛起涟漪,一直将防护的力量传遍整座庄园。
即便雷霆来袭,也只会在法阵的庇护下,化为碎裂的光,以及飘摇的银河,这便是魔法。
但丁只是为自己施展了一个不入流的隐身术,便在夜幕和黑色斗篷的遮掩下,从长廊内的一个阴影跃入另一个阴影中,他有意地避开城堡内巡夜的教授们,小心翼翼地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都说重要的不是终点,而是沿途的风景,但城堡内的风光固然精彩异常,不过但丁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在没有计算机、互联网与智能设备的异世界中,要想更快了解到这个世界的一切,或者解答内心的疑问,最有效的方法还得是图书馆——格林魔法庄园的图书馆位于后山与云湖交界的一座塔楼里,与那座神秘的黑塔面对面耸立,二十四小时开放服务庄园三年级以上的学生。
正如格林魔法庄园现任校长亚历山大先生所言,图书馆内丰富的藏书可以解决魔法学生们遇到的任何疑难杂症,他是一只审美优雅的孔雀。
今天是周末的夜晚,尽管已经夜深,但仍然有不少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占据着图书馆的长桌,在为他们即将到来的毕业考试而奋斗。
魔法世界的毕业考试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通过的,魔法毕业生们不仅要完成魔法学术论文,通过教授们的答辩环节,还要针对各自擅长的魔法系别演示出熟练精湛的魔法技巧,否则等待他们的,只有无尽的重修又重修。
作为一年级的魔法新生,晚饭之后便不被允许独自留在宿舍外溜达,只有三年级以上学生才有夜晚待在图书馆自修的特权。因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每次在进入图书馆之前,但丁都要躲在走廊的角落里,为自己施展隐身术,再蹑手蹑脚地绕开正门口办公桌后的管理员,轻车驾熟地来到三楼最内侧的书架下边。
只为了继续翻看一本他意外发现的高阶魔法指南《魔法知多少》——编纂自七十年前。
格林魔法庄园图书馆内的每一本藏书雕刻着专属的魔法烙印,如果有学生想以非正当的手段偷偷带离图书馆,便会立即触发正门外的警报,所以但丁只能在图书馆的场地内才可以翻阅书籍。
“我承认这座图书馆的馆藏十分丰富,但也有它的弊端,就比如缺少了一台可以快速指引我寻找到书籍的电脑——”但丁叹了口气。
趁着四下无人,他从古朴的书架上轻巧地取下书籍,原地盘腿而坐,将书放在地上摊开。这一章书页上印着大大的黑粗标题——《逐渐埋没的古魔法》,这一板块的内容在前几天就被但丁反复地阅读和实践,到现在可以称得上颇有体会和小有心得,它主要介绍了几种源自刀耕火种时代就存在、但现在已不被广泛使用的魔法,就例如烈焰术、水炮术、黄沙术、风雷术等等。
这是物种进化的使然,愈来愈和平的状态才是众望所归,所以现如今的和平年代里,在魔法执法当局与魔法联邦立法会的授意下,大部分魔法学校将这些原始但威力强大的魔法封存,不再授予教学,所以才会变得逐渐没落、不为人知。
唯有在一些年份已久的典籍才能够被挖掘。
回忆起上次在魔法攻击与防御课上对战的场景,若不是自己偷偷地在清泉术中暗藏了一道不被察觉的水炮化形术,或许很难精妙绝伦地击退斑比,毕竟双方的实力旗鼓相当,都只是魔法一年级新生罢了。
所以具备传统华夏思维逻辑的但丁,十分明白偷学和偷跑的重要性,从这些典藏的书籍中,他也越发对那些神秘的古魔法求贤若渴,如果大脑可以被形容成一个空旷房间的话,他在潜移默化中获得的魔法知识和理论,正逐渐为他的魔法小屋添砖加瓦。
“水炮化形术这一章没必要再看了,口诀烂熟于心,只需勤加练习便可。”
这样想着,但丁顺手就将书往下翻动了一页,而这一页恰好是他最感兴趣的攻击魔法。
烈焰术——指尖跃动的红色精灵
起源:魔法纪元前120年,由著名的炼金术师帕米大师创立
介绍:古文明时期曾被广泛运用于炼金冶铁
使用方法:排空大脑杂念,感受空气中的火系元素,凝聚意志力于指尖,提高指尖的温度到一定的程度即可召唤出不同程度的火焰
(编者注:意志力薄弱或召唤术法时分心者,有较大几率施放出浓烟)
这倒是一个很符合但丁口味的魔法,遥想那个成天枪炮混乱的美丽国,这烈焰术不就是自己防身用的小手枪嘛!
他匆匆环看四周,发现忙碌的管理员博格巴先生应该无暇顾及这边的区域,于是决定大胆尝试一下书中提及的烈焰术。不过自己可得小心再小心,毕竟点着了图书馆这么多藏书的话,可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情,当不成芳心纵火犯,也不能当一个图书馆纵火犯咯。
排除杂念,放空思想!
但丁闭上眼睛,静心感受着空气中炙热的火系元素,同时将意志力集中凝聚在指尖,努力想象着内心中灼热的火焰,随后自信地默念着口诀,一连尝试了五六次,次次均以失败告终,望着指尖一缕缕轻烟缓缓飘上空中,他的自信心头一次受到这么严重的打击。
“这也太难了吧,一定是这副身体的原因!”他挠着头,闷闷不乐地重新翻看书页,总觉得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知识点,“要是我萧一鸣本体降临的话,什么烈焰术也不在话下!”
他找了一个理由自我安慰后,便继续钻研书页中一些前人遗留下来的笔记,那些字迹尽管有些褪色,但要识别起来不算困难。
有一串蓝色笔记所表达的内容似乎和但丁此时此刻遇到的问题有所相似,他抱怨着自己尽管已经努力做到排除大脑中的杂念,但是与空气中火系元素的沟通始终不能达到非常准确的地步,以至于自己无法将强大的魔法意念力转移到指尖和掌心。
而一旁的红色笔记则做出了简单的解惑,它说:“烈焰术传承于物种起源时期,祖先们对天降神火的顶礼膜拜。”
“魔法世界的先祖们亲眼目睹神火的威力,至此便在心中刻画出难以磨灭的火焰形象,随后便一代传承一代,最终形成火之魔法的流派,也便有了多种多样的烈焰术魔法流传至今。”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但丁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难道说,要先在心中刻出其形,再于意念力幻化其意,以此沟通空气中无穷无尽的火系魔法元素,最终成功释放出烈焰术的奥义。”
原来并不是自己的天赋出现问题,那便再试试吧。
但丁会心一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而当第六次尝试再度失败后,他彻底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坐在图书馆的地砖上气喘吁吁。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些许硫磺和焦炭的气息,一缕青烟缓缓朝着天花板飘去,图书馆古籍区的防护咒文突然亮起,将四散的烟雾吞进波动的空气里。但丁盯着焦黑的地砖出神,扭扭曲曲的黑色纹路,像在嘲笑他拙劣的元素共鸣。
“哎呀,就差那么一点!”
“哪来的烟,谁在那里玩火!”图书管理员的大嗓门由远及近。
糟糕,惊动管理员了!快跑!
图书管理员博格巴先生灵敏的鼻子嗅到烟味的出处,魔法灯笼在他嶙峋指节间摇晃,径直朝着但丁待着的方向走来。听到那越来越沉重、仿若闷雷般的脚步声,但丁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动作敏捷得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迅速合上手中那本散发着微光的魔法书籍,从冰冷的地面一跃而起,紧紧抱着书,像一道黑色的幻影般躲进了另一侧的过道之中。
这样的环境同样漆黑,蛛网遍布。
“见鬼!”
可不料他一个不小心,一脚踩在了自己蜷缩在地的猫尾巴上,整个身体顿时失去平衡,摔倒在光滑冰冷的大理石砖面上。
“砰!”一声沉闷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图书馆里,但丁龇牙咧嘴,脸上写满了痛苦。
他无暇顾及双腿的疼痛,捡起跌落在身旁的书,然后躲进隔壁书架的阴影里,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但眼睛一撇,却意外地看见一个黑影从旁边的书柜后快速地一闪而过。那速度快得让人几乎来不及眨眼,等但丁反应过来时,黑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那是哪位仁兄?怎么跑得如此之快?”但丁揉了揉摔得生疼的屁股,嘴里小声嘟囔着,心中满是疑惑,“难道也是和我一样,偷偷溜进来想要偷学魔法的新生?”
他轻轻拍了拍手中那本名为《魔法知多少》的书籍,试图抖落上面沾染的灰尘,才发现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颜色怪异的牛角纸,孤零零地躺在那儿。
这是什么?
但丁以为它《魔法知多少》中掉落的书页,顺手从地上将它抄起,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博格巴先生那夹杂着愤怒与疑惑的骂骂咧咧声。他火速披上黑斗篷,施展隐身术,身体如同被黑暗吞噬一般,渐渐消失在原地,只剩下紧贴着书柜阴影站立的一个模糊轮廓。他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一动也不敢动,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博格巴先生在周围用他那灵敏的狗鼻子仔细嗅了一圈,然而除了那浓郁的灰尘味和陈旧的书香味,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皱了皱眉头,嘴里不满地嘟囔了几句,才摇晃着手中的灯笼,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离开。
直到那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但丁才如释重负地从隔壁的书柜里蹑手蹑脚地钻了出来。他暗自庆幸,多亏了这边浓重的灰尘味掩盖了他的踪迹,才没有被管理员发现一丝蛛丝马迹。
但丁松开紧紧握拳的手,这才发现手心里早已布满了汗水。他在黑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随即缓缓摊开这张泛黄老旧的牛角纸。这其实只是半张纸,它的断口参差不齐,毫无规律可言,看起来似乎是从一张古老的旧报纸上被硬生生撕扯下来的。
“这是谁传的小纸条?”小小的橘猫脑袋里,是大大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