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等得快发疯了。周大人午时下衙,便赶过来。
他在门口焦急得等着,左等右等,依旧不见人来见,若在往日,他必然拂袖离开,可今日,只能耐心等着。
半个多时辰后,林识意才出来,他不敢说人家不对,低头陪着笑脸,“陆夫人。”
林识意并未多话,直接将血书递给他,“您看看。”
周大人睁大了眼眸,血书上的笔迹正是他儿子的,他的魂魄险些吓出来,他儿子招供了,什么都说了出来。
这……
他看向林识意,“这、这……”
林识意修长的眼尾勾起,“您自己看到了,我不与周家作对,但您该想想如何自保,事情揭露出来,周家便是顶罪的。您觉得呢?”
周大人在朝多年,远比林识意更懂圣心,闻言,浑身抖了起来,心凉了半截。
“周家要完了、周家要完了。”
林识意淡然道:“是要完了,我给您一个机会,去见见令公子,这件事瞒不住的,指挥使吃了亏,岂会就此罢休。”
“陆夫人,您可有解决的办法?”周大人心一横,转而对林识意求救,毕竟她能猜出诈死一事,心思必然不简单。
林识意稳坐厅内,青色的衣襟显出几分温柔,她静静地看着周大人,道:“我可以保你二房一脉。”
周大人如今六神无主,闻言,心中有了决定,道:“敢问陆夫人您的办法?”
“您绑子上殿,同陛下请罪。”林识意冷淡地回答,“你这么做,东宫陷入浪潮中,您与周大公子也无活路,你死,我保住二房,我的话,您不信,陆指挥使的话,您该相信才是。”
只要坐实了太子杀弟,剩下的事情交给了朝臣、诸皇子等人了。
陛下再能耐,能堵住悠悠众口吗?
“可我惹了圣怒啊。”
周大的声音惶恐,像是从悬崖的崖底传来一般,他将太子牵下水,陛下可曾会放过他呢。
林识意抬眸,道:“但此事揭露开,周家满门都没有活路,你可以回府将你二子送走。”
拉下太子,惹了众怒,周家满门都得死。
若不拉下太子,任由此事过去?
林识意觉得陆序会疯,且疯得更加厉害。
“你这是要我周家的命啊,陆夫人。”
“我想不出让真相面世又保全你周家的办法。”林识意说道,“杀害皇子是什么样的罪名,你比我更清楚,我的表姐在你家,我何尝不想去保下周家呢。”
目前为止,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无论怎么做,陛下都会根除周家。
周家死是给太子挡刀。
既然都是死,何不拉下太子呢。
她说道:“要怪就怪你教子无方。我可以保证,二房一脉传承,将来我若活着,必然保他富贵。若不然,你自己想办法。”
周大人神色瞬息就变了,由怨恨变成无力。
“周大人,我不会保守秘密,若不然,上了贼船,我自己也得死。”林识意望着虚空。今日又是艳阳天,阳光明媚极了。
周大人老泪纵横,垂首道:“陆夫人,我想见见犬子。”
“好。”林识意答应,转而嘱咐东风:“你带他过去。一路上,清道。”
“属下明白。”东风行礼。
东风领着周大人离开,林识意一人坐在厅内,她抬首望着虚空,不由神思,自己逼得周家走这么一步,当真是对还是错呢?
她思索不透,可自己查询真相的初衷错了吗?
“夫人,这老头怎么来了?”赵春月闻讯赶来。
林识意直起身子,颔首道:“有要事,夫人,我有一问题,如果你的姐妹家族犯了谋逆罪,您会揭露吗?”
“不会。作何揭露。”赵春月摆手,“我向来护短,您也知道的,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人家不安宁。”
林识意点明要害:“但是你这样就犯了包庇罪。”
赵春月俯身坐下,语气悲悯:“什么是一家人呢,不就是互帮互助的。”
林识意阖眸,道:“若不是一家人呢。”
“我那就不管了,也不去揭露,随他们家折腾,关我什么事儿。”赵春夜月主打一个各扫门前雪的习惯,只要不犯到自己手中,自己不会去管,自己家的事情这么多,何必去管人家的事情呢。
然而,林识意悠悠一笑,道:“您说得对。”
“周家犯了什么错?”赵春月好奇道,“您与我说说呀。”
“不能说,对了,夫人,指挥使回来了,我与他……”
“哎呦,我腰疼,你自己招呼人啊,我先走了。”赵春月哎呦哎呦两声,扶着腰,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林识意转身端起茶浅浅饮了一口,坐等着了东风回来。
东风将周大引到门口,打开门,就让人进去了。
林识意并没有苛待人,周大屋内床榻桌椅都有,甚至一日三餐,好吃好喝的供着。
父子二人一见面,周大就跪了下来,“父亲、父亲,我错了,真的错了。”
周大人老泪纵横,却无力去唾骂儿子,只道:“你一人死就罢了,偏偏牵连家里人,周家百余人啊。”
杀皇子,触犯皇帝逆鳞,他知道林识意说保下二房一脉已是尽力的言辞。
杀了皇帝的儿子,谁可逃脱呢。
“父亲,是我酒饮多了,糊涂献策,我真不是有心的,偏偏太子答应下来。”周大悔恨晚矣。
周大人坐了下来,身形佝偻,满心无奈,儿子哭诉:“父亲,我拿他当兄弟啊,我陪伴他多年,他竟然这样对我。”
“儿啊,我当年不该送你入宫做太子伴读。我的错、我真的错了。”周大人默默垂首,抚摸儿子的眼睛,万分悔恨,“我错了、真的错了。”
太子阴狠,连身边人都敢这么算计,将来,指不定怎么对周家对朝臣。
他是看明白了,太子隐忍多年,见不得三皇子坐大,恨不得他死,自己不敢动手,便来算计自己身边的人。
他说:“就算没有陆夫人,过几日,刑部查向东宫,他也会将你推出去问罪,以此成全他仁爱储君的一面。”
周大跪地,匍匐在父亲的脚下,“父亲,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做才能挽救,父亲、父亲,您教教我。”
“儿啊,对不住了,这回,我也教不了。”周大人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