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老人爱讲过去是普遍的现象，但老约翰会回忆他在战时的事情，可不常见。这是在他很高兴的时候，才偶尔会说起的。
他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没有要得到什么回应。
这或许跟他大半辈子都是独自一人，已经习惯自娱自乐有关。
他会说着在战时认识的那些英雄，他们杀了多少法西斯，救了哪些人。也会说在那段最艰苦的时间，是如何与自己的妻子相识，然后在战后结婚。
会说着关于那个女人的好，以及和她生活的点点滴滴。
这种时候，亨利只要当一个耐心的听众就好。
就连‘然后呢’之类，听众本该有的回应也不需要给。闭上自己的嘴，光出耳朵就行了。
当然，这一晚亨利忙着吃东西呢。吃完了又去做，做好了继续吃。
老约翰就在酒精的作用下，不停地说。彷佛他现在就在做梦一样，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全部浮现在眼前。
等到老人家总算趴下睡着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多的时间。只是这个时间的冬季阿拉斯加，天还没亮，屋内一样得靠灯光照明。
把人送进卧室床上，亨利收拾好厨房，就开始打扫酒吧内部。
虽然在每天歇业后，老约翰也会打扫过一遍。不过灰尘这玩意儿，那是无时无刻不再累积的。
掸掉这些小麻烦，然后修缮一些要坏不坏的地方。按照老约翰的习惯，都得等东西坏到不能用了，再来处理。
不过亨利不习惯这样。进行有限度的修缮，其实也像是一种保养，可以延续东西的使用寿命。
老约翰之所以得等到不得不修的时候再出手，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因为他的体能不如年轻人，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
做好开业的准备后，就能把酒吧门口的牌子翻成‘OPEN’，正式迎接客人。
但其实这样的动作只是做假的。但凡有人大白天的，敢跑到酒吧来喝酒，都会收获老约翰的激情嘲讽。诸如：
〝只有流氓跟没用的废物，才会白天跑来喝酒。就连渎虫都知道他妈白天去搞钱，要不就是去嗨。你废物到白天来喝酒，真他妈为了你爸感到羞耻。〞
〝白天我会卖酒给他的人，不是老婆跟人跑了，就是老婆跟人睡了。只要你如此值得同情，我就允许你在这里喝醉。否则就给我挪动你的肥屁股，出去找份正经工作去做。〞
〝得要什么样的蠢货，才会想着白天就把自己喝醉？哦，是你呀。你就只能做一些连狗都能做的工作，所以被抢了工作也别怨谁。希望在你进棺材之前，你有钱一直喝下去。我可不让人赊账。〞
总之，镇上的活人都被老约翰调教到白天没事不会来酒吧。
所以在把环境整理好后，亨利心安理得地打开电视机的经典电影频道，坐到了那个可以晒到太阳的窗边位置，边看电影边晒太阳。
舒坦～
不一会儿，酒吧的大门被打开。冬天的寒气灌进屋子里，骤然降温让人一哆嗦。
亨利正在想，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大白天进酒吧，结果看到的是一个跟熊一样魁武，却又挺了个大肚腩的中年老爹型人物。
穿着警察制服的他，亨利认得是镇上的警长。
好吧。有些鸟话老约翰可以说，亨利要敢说得有挨枪的心理准备。更不用说对象是一位警长了。
问候一声：〝早，警长。〞亨利来到吧台后，问道：〝要来点什么？〞
〝水就好，亨利。〞四处逛逛看看的警长，走道吧台前。
〝马上来，警长。〞酒吧提供的水是柠檬水。一般是给顾客漱口用的，不收费。亨利用水杯到了一杯，送到这位执法官的面前。
〝亨利，我听说你出海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睡了多久我不知道，但我是十六日回港的，当天回来的。〞
〝今天十八日，你可睡了一天多呀。〞
〝幸好，才一天多而已。没有浪费多少时间。〞亨利自我调侃道。
〝老约翰呢？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起床了吧。怎么没看到他的人？〞
〝凌晨我醒来的时候，他被我吵醒。陪我聊了会天，这会儿正在后头补眠呢。要我叫醒他吗？〞
〝不用。〞警长起身，朝着酒吧后的房间走去，说道：〝不介意我看一眼吧。〞
亨利摆手做出个‘请’的手势。其实就算他不做，警长也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朝里头看。
好巧不巧，老约翰正好翻身，顺便朝门口放了个响屁。
警长连忙关上门，骂了句：〝法克，这个老东西。〞
亨利给了个无奈耸肩的表情。老头放屁，他总不能上赶着堵住吧。
回到吧台前的警长，指着窗外可以看到的凯迪拉克，问：〝那辆车你的吗？〞
〝我跟老汤姆买的。他先让我开，手续还在办呢。〞
〝汤姆？哪个汤姆？〞
〝就南边小镇，老汤姆人力中介与咨询公司的那个汤姆。〞
〝啊，是他呀。我就说这辆车怎么那么眼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的警长，又故作姿态说道：〝我记得是你上……嗯，谁的船？〞
〝老乔治的船，安妮二一号。波兰佬介绍我过去的。〞
〝啊，对，老乔治的船。捕蟹不轻松吧。冬天的白令海，我年轻的时候也去过一回，让我印象深刻呀。〞
讲起了这趟经验，亨利抱怨道：〝是啊，没有一刻不在晃的。我在出海前还在想，为了保证工作时精神充足，怎么不多安排一点休息时间。
〝后来才知道，在船上根本不可能好好睡觉。大家都只想着快点搞好，快点回港。说危险或辛苦，我觉得都还太轻松了。〞
〝对对对，我也是这种感觉。〞警长笑着，又问道：〝我听人说，你想去好莱坞？你知道嘛，年轻时我也梦想着见识一下好莱坞的红沙发，所有女明星让我予取予求。〞
亨利两眼放光，说：〝哦，有成功吗？〞
〝那破地方就连干杂活儿，都要跟人抢。别说红沙发了，我连自己混顶沙发睡觉都困难。所以就回来了。〞
〝好吧。我决定趁这次捕蟹季多出几趟海，看起来是很明智的选择。也不指望去好莱坞混出头来，就当去观光啰。〞
〝哈，那你可得努力了。〞警长喝了水，起身准备离开。同时说道：〝巡逻时间啦。在镇上有什么事情的话，你知道我的电话。〞
〝好的，警长。〞亨利起身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