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长风说到此处,回过头来,拱手恭维胡翊道:
“大人的箭术也很高明,我见大人刚才射杀那名元兵,端着弓的手极稳,那名元兵还在移动,却能射中咽喉要害,极是厉害。”
胡翊知道,这次护卫自己的人,个顶个的都是精锐。
他们哪个不是箭射百步,杀敌无数?
胡翊喜欢实话实说,尤其与这些武人们交心,直肠子更显得亲和些。
胡翊开口便很谦虚的说道:
“我的箭本来射不了这么远,还是你们选的这块高地好,让我占尽了地利上的便宜,才能得以射杀敌兵。”
陈山狩则是站出来说道:
“大人您过谦了,我们这些兵痞子们,都是从各处军营调进大都督府的,若是些酒囊饭袋,我们心中自然是不服的,但大人您确有此射术天赋,若是搁置下实在可惜,您将来若是勤练此道,必定可以名冠三军。”
这些人倒像是真心夸赞的。
天色渐渐黑下来,胡翊他们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
那些元兵驻扎的地方,飘来阵阵马肉的香味。
战马是最为重要的资源,现在杀一匹马充饥,便意味着这些元兵之中,有一个人失去了坐骑,注定要留在此地陪葬。
沦落至此,可想那些元兵们也熬不住了。
恰巧,陈山狩射中那个军官的箭头上,涂了毒。
如果所料不差,现在应该已经毒发了。
天色彻底黑沉下来。
不久后,李三郎来报道:
“大人,那些元兵分出了十余人,悄悄摸上山来了。”
十几个元兵趁黑摸上山,看模样是要迂回包抄,两面夹击胡翊他们。
最坏的打算,是胡翊他们放弃这块高地,继续前行,寻找下一个适合伏击的地点。
但是,似乎这只是最坏的打算,别忘了马长风还留有后手。
便在那些元兵们上了山不久,彻底黑下来的峡谷之中,突然从谷入口方向传来阵阵马儿们的嘶鸣声音。
铁虎和铁壁捅了元兵们的腚眼子!
原本驻扎休息的元兵们,突然方寸大乱,不时有人用胡翊听不懂的话在高声叫嚷着。
马长风大笑道:
“大人,转机已至,那伙元兵们的战马都被人放掉了。”
铁虎和铁壁趁着元兵们休息之时,悄悄摸了上去,将这些战马们缰绳砍断,马屁股后面直接刺了一刀。
这些吃痛的战马发出嚎叫声音,玩了命的奔逃,一时间去的远了。
随后,混乱的元兵营寨之中,几颗震天雷和神机箭便飞了进去,炸死一片元兵。
黑夜之中,马长风立即带领大家从高地上杀出。
那些元兵们直接溃败而逃了。
铁虎一脚踹开军帐,原来那中箭的元军官,已经毒发身亡。
“穷寇莫追。”
马长风制止了铁壁铁虎的追逐,几人蹲在元兵营寨,喝了几口马肉汤御寒。
马长风提醒道:
“大人,咱们因为这伙元兵,耽误了两个多时辰,如今只能彻夜赶路了。”
胡翊点着头。
今日作战,虽然神经紧绷,可是杀敌之后到现在,他极为兴奋。
尤其是在老田故意留下三个伤兵,给他送完了人头后,胡翊又一箭射死一名元兵。
别人送的人头,那是人情,却不是凭借自己的真本事杀来的。
但是自己这一箭射杀敌兵,却是实打实的凭实力,胡翊自然精神亢奋,心中大为激动和喜悦。
收拾了一遍战场,铁虎循着找到胡翊射杀的那名元兵,看了看伤口,赞叹道:
“大人的射术精准,隔着近九十步,元兵还在移动,却能一箭命中咽喉,而且中箭部位正好在咽喉的正中心,要做到这一点却是极难的。”
能得到神射手的赞叹,胡翊更是心情大好。
一行人出了黑龙峡,朝着黑松林赶去。
半夜时分,总算到了德州府城。
胡翊他们换乘马匹,马长风把在黑龙峡遇到敌人残兵的事情说了,请此地的守军尽快剿灭这股敌人。
做完这些后,顾不得休息,便又立即上路了。
一夜一日的奔驰下来,在胡翊他们距离真定卫还有百十里路程时,碰到了李文忠派来接应的部将班顺。
“监军大人,大帅现在城西隆兴寺驻兵,派末将前来接应。”
班顺带了三百轻骑接应,李文忠到来已经多半日了。
胡翊他们因为与那股敌兵周旋,耽误了两个多时辰,原本计划五日半到达真定卫,现在便推迟到六天了。
胡翊过来拱手道:
“我们赶路来迟,劳大帅和各位将军们久等了,那咱们就立即赶去隆兴寺。”
六天,2400里地的疾行,中途还碰到50多元兵追袭,以7人干掉了敌方半数兵力。
这么一趟下来,马长风他们都很艰难了,更何况是胡翊?
胡翊早已经到了极限,之所以还能继续坚持这最后一百余里,完全是因为第一次上战场,亲手杀敌所带来的精神亢奋。
第六天的深夜,胡翊一行人终于赶到隆兴寺。
李文忠早已接到回传的消息,看到胡翊他们终于到来,立即出帐来迎接。
士兵们手里的火把噼啪炸响,隆兴寺外照的一片明亮,将李文忠棱角分明的脸映得半明半暗。
二十九岁的李文忠大步踏出,夜风卷起红披风,漆黑的山纹甲发出铿锵声响。
胡翊看到一个身子挺得笔直,一双眸子亮得骇人的青年,大跨步朝自己走来。
他立即翻身下马,看着这位威风凛凛的军中将帅,施礼拜见道:
“末将胡翊,见过大帅,只因行军来迟,误了时辰,还请大帅责罚。”
李文忠爽朗一笑,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无比洪亮道:
“陛下旨意写的是八日,胡监军只用六日就到达真定,何来的罪责?”
说罢,李文忠伸出那只有力的右手,搀起胡翊,挽着他的手二人并行进寺。
来到寺庙大堂,李文忠屏退左右后,这才屈膝向着胡翊一跪:
“妹夫,你救治我妻儿性命,大恩大德,文忠没齿难忘!”
胡翊没想到这位军中大帅,竟然要向着自己下跪感谢,立即赶在李文忠膝盖将要触地之前,将其制止住。
胡翊同样单膝跪在面前,两人现在动作一般模样,胡翊说起道:
“医者救人性命,本就是分内之事,大帅有开国之功,对我们这些大明百姓们有再造之恩,如此一来恩情相抵,再要是拜我,就是折了我的寿。”
胡翊这话说的漂亮,李文忠和他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随后,李文忠说道:
“家父已在信中言明,太子也早已与我通过书信,你与静端的事我也知道了,既然有这几重关系,今后你我私底下就以兄弟相称,你若看得起我便叫我一声二哥。”
朱元璋的养子之中,朱文正为老大,李文忠是老二。
朱静端平时也要称呼李文忠二哥,胡翊自然也就跟着叫了。
“多谢二哥,那我就厚着脸皮叫了。”
李文忠一拍胡翊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这几天磨练下来,胡翊倒是结实了不少,李文忠看他体格也算不错,笑着说起道:
“妹夫,你在这里稍待,我去取件礼物来送你。”
李文忠也是没想到,他就是抽身出去取了件礼物的工夫,回来一看,胡翊竟然靠着寺庙的墙壁,瘫坐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