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消息有意外放,那不属于这几郡的有心人,自然也会接收到这个消息。
“季常,你如何看?”
演武场上,马良今日难得地会来看练兵。借着这次机会,魏延便将消息同步给马良。
“的确是个好办法。那些本身对城防有自信的人,会因此更加有自信;比较悲观者也会受这次赌局影响,从而暂时地缄口不言。
眼下我军的确无出兵天水的打算。就算趁其不备奇袭,也许先上奏成都,再回诏调集兵马。一来一回,一月不止。
所以定是有熟悉军事者设下此局。看似有赌,实则非赌,乃经验之谈也。
这赌局绝非民众自发组织,而是有人暗中设计,目的便是对冲天水流言所带来的人心浮动。”
“我们可需准备应对之策?”
“当然。都督领兵许久,经验自然比良丰富:我有一疑问,还请都督先向我解答。”
“季常尽管问就是。”
“战时攻城曾谓骄兵必败。其中可有缘由?”
“军士骄傲,则怠于防守,疏于埋伏。”
“这便是了。先前天水人心惶惶,无非是受那流言影响。流言虽利,并非有实。几个郡得知有外敌来犯的风险,必然抓紧准备城防,以备不时之需。这时攻城,流言无异于为敌人提供了预警。
但若是散去之后呢?敢问都督,此次天水设赌局以定民心,可否长久?”
“定然不可。久使此计,定使民心浮躁,耽于逸乐。赌戏不过缥缈之事,不利于富国强民。”
“还有一点,那就是会使守城之军民疏忽大意,误以为战争只是儿戏,存在于钱币桌戏之上的筹码而已。
就拿此次赌局内容为论:这赌局赌本月之内,我军是否会出兵天水。长此以往,百姓便会据赌局内容以断时事。
眼下正值四月,我们还有六个月时间。”
眼前的士兵们号子喊得震天响,将他们二人交谈的声音盖去了大半。
此时就算周围有人有心偷听,恐怕也难以听出个大概。
“所以季常打算顺着他们的意思,在天水维持此局?”
“正是。不但要维持,而且要稳、准、狠。对面的人既然这么自信于对战场态势的分析,那我们就顺着他的意,在天水连设六个月此局,内容与先前毫无二致。
其间所耗财物,每次不低于百万。就是要让这赌局的声音大。”
魏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们只需按兵不动,且逐渐收敛攻势。如此一来,城中士卒便有了先前的惯性:前五个月人心惶惶流言四起而无敌来犯,眼下一派祥和又怎得会有战事?此时奇袭,便可一鼓作气。”
“正是。”
“那此事便交由你。”
“都督放心。”
士兵们依旧在不停地喊号。
一只补给完全跟得上的队伍,只从双耳便能看得出战斗力远胜之前。
马良踏着号声走出演武场,然后找来自己的几个心腹,将事情安排下去。
马良在心中猜测会是何人提出的如此方案,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名字。
但是此人如今应该在扶风坐镇,他已经刻意地将自己的计划限制在了陇西以西,尽量不要引起他的注意。
郭淮怎么会跑到天水?
既然想斗,那就斗一斗。
待对方走之后,他思索片刻,然后又找来几个探子:
“你们前去天水冀县附近,将此事扩散出去:就说先前蜀汉曾有使者来,想要与曹魏边防和谈,停止对峙。记住,范围一定要小。”
“是。”
随着梁续的推动和有人在其中刻意的配合,整场赌局很快便朝着双方都需要的结果稳步迈进。
在月初第一天,整件事情终于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
梁续长舒一口气,急忙找来当初他指派设下赌场的人收手,所获钱财也十分克制。只将一小部分给他们赏去,防止他们受到诱惑铤而走险在背地里继续此事。
而余下的那一部分,他便尽数发往各地边防,用于改善将士们这几日的伙食。
为表庆祝,马遵在城中设下一宴,邀请了郭淮前来赴宴。
“干得不错。”
郭淮举杯向马遵庆祝。
虽说行事的不是他,谋事的也不是他,但是那二人都不约而同地将功劳推给了他,将自己置身事外。
“多谢刺史褒奖。”
马遵笑盈盈地将手中酒盏举起。
他这一个月其实什么也没做,但背地里的流言蜚语倒是收集了不少。
前些日子,他还听了一个什么蜀军其实有求和的打算,并不想攻打天水。本来他也将信将疑,直到他秘密在城中赌场的投注给他带来了巨额的回报之后,他便放下心来。
“扶风有许多事仍需要我处理,我在上邽也待不了太久。再过几日,我便启程返回扶风了。太守务必记住,莫要因一时的得意而疏忽了城防,否则恐酿成大祸。”
“您放心。有了您这次帮助,我定然能使天水的守军重新提振起来。不出二月,便可重回一派严明之相。”
“那我便放心了。”
郭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告辞。”
“刺史慢走。”
待到马遵卑微地送别郭淮,他便立刻收起笑脸,然后换了一副脸色喊来下人:
“我先前令你去搜集那传谣之人,可有结果?”
“回您的话,已经有结果了。几个始作俑者已经悉数抓捕归案,随时可听您发落。”
“押入大牢,从重量刑。此次流言之祸险伤我郡根本,断不可再发生;还有那姜维,向他去信一封,就说令他重返历城防守便是。近期军需补给,我会想办法多给他一些。”
“是。”
流言的确伤了天水,但也可以用来丰富一些别的东西。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情报若是能确定真假,那么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城中赌场,可还经营?”
“回您的话,已经被郡丞悉数抄去了。他说此事‘蛊惑人心,使民不勤劳作’。”
“啧,他倒是会算计。”
梁续早不抓晚不抓,偏偏等开了奖之后再抓,想来自己也牵扯其中,有毁尸灭迹之嫌。
“不过您若是有想法,我倒是听说……”
“听说什么?”
马遵示意对方走近一点说话,对方伸出一个手指,指向一个茶楼:
“您知道的,这种事情,禁不完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