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写好了没?”
严世蕃一边说一边抹了一下头上的汗水。
“那一捧雪,已经被我拿到手了!”
端坐在书桌旁的严嵩微微抬头,蹙着眉头说道。
“看你那火急火燎的模样,什么时候能够稳重一点?”
严世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肥硕的身躯,咧嘴笑了笑回道。
“我这还不够稳重吗?”
“对了,赶紧让我看看您写的请罪折。”
说完,便一把将已经叠整齐的奏折给打开了。
可这一看不要紧,严世蕃是越看脸色越白。
“爹...您只愿意缴纳一千两也就算了。”
“可您看看这写的都是什么啊?”
严世蕃一脸无奈的将这份请罪折重新放回桌子上。
据他了解,其他官员所上的请罪折虽然都是胡乱找的理由。
但若是严查起来,到的确算是犯下过错。
可他爹严嵩写的呢?
竟然说他自己因为日夜操劳国事,导致身体抱恙不能上班。
这算是什么请罪折啊?
依严世蕃看来,这分明就是请求致仕的折子啊!
万一陛下不解其意,直接让严嵩退休。
他严世蕃这次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还没等严世蕃继续问询呢,就听到一旁的严嵩老神在在的回道。
“你懂什么?”
“老夫历经两朝,深谙帝王之意,要不然为何能坐稳这礼部尚书一职?”
“他们这些人上赶着给陛下请罪,就能够拉近君臣关系了?”
“其实不然呐!”
说到这里,严嵩微微抚须道。
“陛下筹建东厂,又同意和珅指定的议罪银制度,所欲为何?”
“难道仅仅是为了扩充国库,查处贪官污吏吗?”
严世蕃闻言不由一怔,下意识的回道。
“难道不是吗?”
严嵩轻笑着摇了摇头道。
“若陛下只是一般的帝王,你这般想是没有问题的。”
“但咱们的陛下乃是圣主明君,未来的千古一帝!”
“陛下行事从来都是深谙帝王心计与手段,绝非眼前所看到的假象!”
“就如下棋一般,咱们这些人最多想三四步后手,但陛下却已经看到七八步之后的局面!”
“甚至,老夫觉得陛下很可能拥有直接看穿棋局的本事!”
“要不然,也无法解释之前发生的种种!”
严世蕃闻言不由变得目瞪口呆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这位父亲虽然年事已高,但绝对没到糊涂的地步。
若论揣摩圣意,当朝恐怕只略微逊色一人而已。
“陛下竟恐怖如斯?”
严嵩微微叹了一口气道。
“虽然老夫也不想承认此事,但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陛下之圣明,就连老夫都有些看不穿,实在是位有能之君啊!”
严世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应道。
“所以,爹是要别出心裁,和群臣区分开来。”
“并且以此试探陛下,看看陛下对您到底是什么态度?”
听闻此言,严嵩这才满意的点头道。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你爹我啊,今年已经快六十岁了,唯一担忧的就是你啊。”
“只可惜你身体...唉。”
此话一出,严世蕃的脸上也不由写满了黯然。
“爹...无需多虑,正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
“我这就去取一捧雪,您是亲自入宫还是怎样?”
严嵩沉吟片刻后,缓缓摇头道。
“你去面圣!”
......
皇城外。
严世蕃双手捧着精致的盒子,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饶是他平日里自誉为当世鬼才,此时却根本猜不透他父亲的用意。
大凉的官员制度非常严格。
除了上朝之外,只有三品及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入宫面圣。
地方大员更是按照距离,一年或者数年才有以此进京面圣的机会。
除此之外,大凉国的律法虽然规定平民百姓若是有冤屈,也可直达圣听。
但实际上却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反正至大凉开国到现在,几百年的时间也没有平民能够有此殊荣。
想想也是。
地方上的官员是不可能让这些平民去京城揭露自己罪行的。
至于京城的百姓,自知也没能力和手段面圣。
他们日后还要在京城讨生活呢,没必要触犯官威。
就算真有人宁愿一死也要向皇帝告状,值守的校尉和掌管禁宫的宦官也是不可能为此惊扰圣驾。
严世蕃虽然是礼部尚书严嵩的儿子,但由于没有官职在身,不过也是一介平民而已。
以这个身份求见陛下,恐怕刚走到皇城脚下就被看守禁宫的守卫打出去了。
但好在,严嵩的这个身份还是极为有用的。
值守的校尉问清缘由之后,便安排人手入宫禀报了。
见或不见,都由陛下来决断就是。
别看严世蕃以往在京城内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此时真正到了禁宫,反而一改常态变得极为拘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失了礼制。
幸好,等待的时间并不算太久。
就在他心中忐忑、坐立难安之际,只见以为身穿大红袍子的宦官迈着小碎步来到了这里。
此人面白无须,微微眯着的眼角不时流露出阵阵精光。
“你就是严世蕃?”
严世蕃并不认识这个宦官,但还是连忙回道。
“正是,敢问公公是...”
宦官微微瞟了一眼严世蕃手中的精致盒子,不咸不淡的说道。
“咱家刘瑾。”
严世蕃闻言不由心中一凛。
刘瑾的名字他自然早有耳闻,只是对方一直身处禁宫之中。
没有机会见面而已。
眼下的刘瑾相比之前的地位要更进一步。
须知道,他可是与陛下走的第二近的内侍统领啊!
严世蕃连忙将盒子放在桌子上,十分热情的伸出双手握住了刘瑾的手。
“原来是司礼监的刘公公,失礼失礼啊!”
“在下早就想要结识刘公公了,只可惜您日理万机,无缘相见啊!”
“今后,咱们可是要多走动走动才是!”
突然被人抓住双手,如果是严嵩这样做的话,他可能还会觉得心中高兴不已。
但这样做的只是严嵩的儿子,一介白身的严世蕃。
他心中不免有些不悦。
可他还没来得及将这份不悦表现出来呢,就感觉到手中多了一叠厚厚的纸张。
刘瑾偷眼望去,那赫然是叠起来的几张银票!
下一刻,他的脸上瞬间布满了热情和笑容。
“哪里哪里,咱家不过是伺候陛下的下人而已。”
“不过说实在的,咱家倒是许久没出宫了。”
严世蕃闻言立马见缝插针道。
“如此正好,刘公公若是得了闲暇,可一定要通知一声。”
“在下虽然不才,但绝对会招待好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