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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力士一听,心想坏了,李瑁此时贸然提起少阳院大大的不妥,使得李隆基对他疑心大盛,这才字字诛心,李隆基说这话是心中已起了杀意了。

高力士叫苦不迭,虽然他对李瑁并无好感,可也不愿圣人无故妄杀皇子,损害声誉,只好偷偷向殿门方向挪动,试图偷溜出去找李林甫,让他想办法转圜。

还没等他膝行几步,就听见李瑁朗声道:“臣绝无觊觎之心,亦无此等妄想。若陛下不信,臣可面对列位先祖、玄元皇帝牌位立下重誓,此生绝不忝位东宫、不列储君、不为太子,若有违反,五雷轰顶,死后亦不得安宁!”

高力士僵住了,同样僵住的还有李隆基。

李瑁立下如此毒誓,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李瑁可以不信道,不信老天,不信真的违反了诺言,会遭受什么天罚。

可誓从来不是发给自己看的,而是发给别人看的。

李瑁发下此誓,就是向天下表明自绝于东宫之路。

除非皇帝回心转意,非得将玉玺传给李瑁不可,否则李瑁若是自己想争,便是违誓,便是无信。

这一来,李瑁相当于是把立太子的主动权双手奉到了李隆基身前,直接解除了他的危机感和不安全感。

李隆基顿觉有些尴尬,觉得这火发得早了些,大了些。

虽然他心中依旧不太相信李瑁会愿意放弃太子之位,但毒誓一下,自己已然失去了质问李瑁的立场。

他不知道的是,李瑁在心中对太子之位嗤之以鼻。

直接做皇帝不是更好,何必非要当太子?

李世民也没正经做过太子,一点都不妨碍他在龙椅上坐得稳稳当当。

李隆基怅然若失地踉跄了一下,重新坐回到榻上,语气也和软下来:“何必发这样的毒誓,你是朕的儿子,朕只希望你一生平安顺遂。”

李瑁暗自冷笑,面上却作出一副感动孺慕之色,哽咽道:“臣晓得,但惹陛下担忧,是臣的不是,臣拼死也要澄清。”

他澄清得非常成功,现在李隆基不得不相信,鸿胪寺一案确实跟少阳院有关系。

李隆基面容憔悴,既有刚才大发雷霆对身体造成的消耗,也有年岁已高力不从心的疲惫,更有被迫面对太子涉嫌图谋不轨的失望。

李隆基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起来坐着罢。”

本来高力士应该叫一帮内侍过来,把这一片狼藉的环境收拾一下,重新奉茶。

但此时谈话进行到了最关键的地方,高力士不敢唤人进来,只好自己过去,草草打扫了一番,摆好了案几,重新斟了热茶。

李瑁依言起身,重新坐下。

李隆基看着自己这个年轻有为的儿子,内心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但眼下不是细想这个的时候,他挥开思绪,重新集中精神,道:“你查到什么了,仔细跟朕说说。”

李瑁回道:“也没查到什么。只是胡人供出的内应,臣查了他们的出身履历,发现走的是少阳院的门路,仅此而已,后面臣觉得兹事体大,就没有再查下去了。”

李隆基沉默良久,道:“你做的对,你确实不适合查下去了。”转头对高力士道:“你接手吧,好好查一查。”

李瑁忽然抬头,抗声道:“陛下,臣有事请奏。”说着,就要起身,重新到殿中跪下。

李隆基摆手制止了他:“你坐着说,父子俩谈话,无需这么拘礼。”

李瑁接着道:“太子位居东宫,是将来的储君,自然保不准有人投机钻营,想走这方面的门路。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太子殿下不过孤身一人,底下的人来来往往,他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去一个个辨识,里面良莠不齐,真要出了什么差错,也是那人之过,并不跟太子有关。”

高力士讶然地看着李瑁,他没想到,李瑁居然会努力帮李亨说话。

李隆基听着,却更感烦闷:“太子若跟你一样,有这样的见识,也不至于接二连三地惹出麻烦。哥奴弄上来的那两个官儿,朕知道他们不是杀大相的凶犯,可也必定身上不干净,这才会被人抓住把柄。这两个官儿是如此,你查到的也是如此,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蝇营狗苟,而太子却懵懂不知呢。”

这话明显有对李亨不满之意,李瑁不好接话,只好换了个话头道:“太子秉性良善,陛下与臣素所深知。大唐开国迄今已逾一百二十年,如今在陛下手中,盛世太平,当传千秋万代。可开元以来,屡有不知深浅者,试探陛下龙威,陛下虽以雷霆手段圆满解决,可落到底下,总是免不了揣测。因此,臣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案既已找到真凶,且解决了边境战患,不如就此结了,方为上策。”

李瑁话说得极其委婉,大相之死,本已震动两国,此时再起波澜,无疑又增加许多变数,不如就此轻轻揭过,还是保天下太平无事更重要。

这话是正论,李隆基听得舒坦,但他却并没有放弃的打算,摇摇头道:“话虽如此,但与胡人相勾连,事涉国政,终非小事。吐蕃言而无信,日后战乱再起,有这些背国忘祖的小人在,总是大害。此时不严惩,只会让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太子识人不明,即便与他自己无关,作为储君,也应当领责而罚,为你们这些皇子们的表率。”

高力士听得心惊肉跳,这是圣人动了怒,不肯轻易放过太子的表态,只是皇帝公开处罚太子,势必动摇太子威信,日后李亨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瑁作为儿子和臣子,就该闭口不谈,告请退出了。

谁知道李瑁忽然站了起身,重新跪倒,在李隆基讶异的目光中,铿锵有力地道:“陛下,臣有肺腑之言,即便陛下怪罪,臣也不得不说。”

李隆基从没见过李瑁这么郑重,怔了怔道:“你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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