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武庆的眼角余光这才瞥见跟在后面的王猛,手里还捧了一个偌大的酒坛,无奈地朝李瑁努了努嘴,示意这是李瑁让他打包带回来的。
李瑁对武庆的话充耳不闻,一屁股坐回了榻上,身子东倒西歪的。
武庆赶忙将他扶住,把自己精心做好的供状全部摆在案上:“大王,你看看,这是你走后我问的。”
李瑁一把将那些供状全部推开,靠在靠垫上,笑容有些诡异:“不看。来人,提人!”
两名金吾卫早就等着了:“大王要提谁?”
李瑁开口,一字一句地道:“苏拉泽。”
“啪”的一声,武庆手中的笔掉落在地,地面溅起了一大团墨汁。
对于提苏拉泽这件事,副使怒不可遏,再迟钝的他也察觉出来,李瑁这是在把他们当犯人审了。
他脸色都紫了,一双胖手挥得虎虎生风,对前面点头哈腰的张博济吼道:“我要见陛下,见不到陛下,我也要见你们宰相!”
张博济诚惶诚恐,一边是皇子,一边是权相,还有一边是刚刚打赢仗的吐蕃,哪一方他都惹不起。
正当局势焦灼间,听闻消息的苏拉泽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的神色平和,用吐蕃语道:“副使,我还是去一趟吧。”
副使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不快道:“这十八皇子是在羞辱我们,你是大相认的儿子,去了就是给吐蕃的脸上抹黑。大唐这样对待我们,大相还死在他们的土地上,我回去要告诉赞普,用马蹄来踏平他们的土地,抢走他们的粮食和女人,让长安得到教训。”
张博济吓得魂不附体,赶忙道:“副使息怒,两国交好为上,我现在就去求见右相。”
苏拉泽凑近了低声道:“副使,那个十八皇子是个危险的人物,他如果知道你要对他不利,他会暗中找人把你杀掉的。”
副使心中一寒,随即怒道:“他敢?”
苏拉泽平静地道:“大相已经死了,再死一个副使,也不会让整件事更大了。”
副使一想,觉得苏拉泽说的没错,大相之死才是最要紧的事,至于自己会不会跟着死,赞普那边不见得会关心。
副使不由自主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也低声道:“可是我放你去了,使团就太丢脸了。”
苏拉泽知道,副使是担心回到吐蕃之后,被赞普怪罪没有保住使团的尊严,用极轻的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不是贵族,赞普不会怪罪的。”
副使一听就懂了,即便被大相认了作儿子,可苏拉泽毕竟血统不正,还是个贱种,听说大相的其他儿子根本不承认这个兄弟,没了大相,苏拉泽肯定会被打回原形。
从某种程度上,苏拉泽跟马夫差不多。而讯问一个马夫,是不会当作对使团的折辱的。
副使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好吧,你去吧。回去之后,我会帮你说几句好话的。”
他也就只能说几句好话而已,至于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他就顾不上了。
苏拉泽转身对两名金吾卫道:“请两位将军带路吧。”
金吾卫面面相觑,一天下来,他们提了那么多人,下至马夫,上至文书,没有一个是服服帖帖的,苏拉泽那么特殊的身份,居然愿意配合。
看着眼前这名金发蓝眸的少年,身形瘦弱,穿着普通,却让两名金吾卫生出了不敢侵犯之心,客客气气地让开了一条路:“请吧。”
张博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中不禁念佛,保佑李瑁这个小祖宗不要再生事端。
金吾卫将苏拉泽带到李瑁面前时,也原原本本禀报了刚才在使团发生的事。
李瑁醉眼迷离地看着苏拉泽,口中啧啧有声:“苏郎怎么这么上道?倒显得我这个做主人的不知礼了。”
武庆在一边暗自吐槽:你何止是不知礼,简直是违了大礼数了。
李瑁对两名金吾卫道:“去,把垫子换了,也改成跟我一样的榻,把礼数做足。”
金吾卫一头雾水地把垫子换成了矮榻,但礼制所限,他们可不敢换成跟李瑁一样的金线榻,只换成了跟武庆一样的竹榻。
苏拉泽在榻上坐了下来,两条腿也不盘着,而是屈起,靠在柔软的靠垫上,那坐姿比李瑁还要放松,仿佛在这个房间里,他才是主人。
他闻到了李瑁身上浓厚的酒味,开口道:“大王,中原有句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有美酒一个人喝,多没意思。”
李瑁连连点头:“说得对。”随后伸着脖子对门口的王猛叫道:“把你带回来的那壶酒拿上来。”
王猛把装满酒的酒壶还有准备好的两个琉璃盏一起拿了进来,在酒壶下还放了一个小炉子,红色的火苗一闪一闪的。
王猛把琉璃盏一边放了一个,这才退了出去。
李瑁手一挥,对武庆和两名金吾卫道:“我们喝酒闲话,用不着你们,都退下吧。”
武庆大惊道:“大王,这可不行,万一……”
万一聊得不痛快了,苏拉泽暴起,将李瑁杀了或伤了,没有一个人担得起这个责任。
李瑁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万一个屁,叫你们出去就出去!”
见李瑁不悦,武庆不敢相强,只好带着金吾卫出了房间,也关上了门。
李瑁在房间里大声道:“你们离远些。”
武庆无奈,只好又退了两丈有余,捏着把冷汗对王猛道:“你给我紧盯着房间,里面要是有什么异动,别怕主子怪罪,直接冲进去,大王的安危要紧。”
王猛点点头,一双虎眼死死看着窗户,准备随时蹿跃进去,跟苏拉泽拼命。
在房门关上的一刹那,李瑁抬起了眼皮,眼眸中那醉醺醺的迷离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闪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
苏拉泽微微一笑:“原来大王刚才是在装醉。”
李瑁也笑了:“就这种浓度,喝不倒我。”
他穿越前可是经常53°的白酒一杯一杯往嘴里灌,还有洋酒、红酒,混在一起都灌不倒他,从而得了一个美名“不倒金刚”。
李瑁拿起酒壶,亲自动手在两个酒杯满上了酒,道:“不过无妨,众人都觉得我醉了,那便是醉了。醉了说什么话都行,说了也不当真,对吧?”
苏拉泽没接话,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把使团搞得天翻地覆,就差没把副使提过来问了,就为找我说几句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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