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赛里斯从妹妹身上收回怜惜的目光,看向呆立当场的泰洛西人,摊开双手,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也看到了我妹妹的决定与决心,你恐怕是没法做我妹妹的守护骑士了。”
“是啊,我只感觉到,整个世界,都仿佛崩塌于眼前,整个视界,都为之晦暗了下去,我被丹妮莉丝殿下所夺走的心,亦因此陷入沉寂,此生,或许不会再有悲喜。”哪怕就连一旁的乔拉爵士,都感觉这名泰洛西人仿佛已然被掏空,濒临破碎了。
韦赛里斯笑着问:
“那么,你的选择呢?是带着你那颗玻璃心就此离去,自此浪迹天涯,觅回真心,还是勉为其难一下,索性效忠于我,成为一名为我而战的‘灰鹰’,灰鹰骑士团的团长呢?”
泰洛西人当即绽出灿烂而讨好的笑容,一粒金牙在口中闪耀,拔出那把阿拉克战刀,其降顺礼节同样夸张,他猛扑而下,脸贴韦赛里斯的靴子。
“我的宝剑是您的。我的生命是您的。我亦将为了这份至高的荣耀,抛弃一切世俗的情欲,自此封心锁爱,我的血液、我的身躯和我的歌谣,统统都是您的。无论生死,我都愿遵从您的任何旨意与命令,我将用一生以及一切所侍奉的,至高无上散发着煊赫辉光的伟大真龙,韦赛里斯陛下!”
“......”乔拉爵士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跟条忠犬一样,就差摇尾乞怜的无耻之徒,一股莫大的威胁之感涌上心头,此乃与他争夺荣耀与辉光的劲敌!
“下去吧,达里奥·纳哈里斯,让你的‘灰鹰们’做好准备,我军发动进攻之后,立刻从城西攀墙掩袭渊凯,他们今日白天里,已经葬送了四千奴兵与八百贵族游骑战士,必然还要再征五千奴兵,乃至更多,渊凯没这么多人手盯着奴兵的。今晚夜战一起,他们必要全力回防城东,届时其他三面的巡守空虚之际,就是你们发动攻势之时,我也无需你们正面战斗,只要将见到的每一名奴隶的锁链斩断,发放一把武器,你们,就会多出一位战友。能够胜任这个任务吗?”
“必不负陛下所托!明日晨曦起时,便是我与灰鹰骑士团,为您献上渊凯之日。”泰洛西人站起身来,重重鞠了一躬,然后迅速离开。
乔拉爵士没走。“陛下,”他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对此人一无所知——却被赋予如此重要的任务,倘若他出卖我们......”
韦赛里斯不以为意的笑着道:
“那也不过是让渊凯多苟延残喘一日,但后果,却是达里奥将被我重金悬赏,此生都将如丧家之犬般惶惶度日,孰轻孰重,但凡脑子正常点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可这个人油嘴滑舌,满口空话,只会阿谀奉承。”
韦赛里斯笑着瞧了他一眼:“爵士,阿谀奉承亦是一种能力,而且他已为我献上了两颗人头,一支灰鹰。”
“可这五百名佣兵忠诚堪虞,他今天能为了对你效忠献上两名兄弟战友的头颅,日后说不定亦会为了其他的利益,而选择背刺您。”
“对于君王而言,本就无所谓忠诚,眼下的忠诚,只不过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多。”
韦赛里斯眯起那双眼瞳,低笑着打量着这位当初因为自己展示的筹码足够大,而毅然决然的背弃了与瓦里斯的约定,投效自己的流放骑士。
被放逐的骑士不由心虚的低下头之际,韦赛里斯背着手,沉声笑着说道:
“我自是信任你们对我的忠诚,因为你们都是有目的,有愿景的聪明人,亦非短视且什么都敢出卖的商人,所以,只要我始终比你们强大,且只会越来越强大,一如我那日趋茁壮的三条龙,我便永远不会担心你们,会选择背叛,不是吗?”
乔拉爵士的双鬓已然淌下汗水,咽了口唾沫,单膝跪地道:
“您永远可以相信我对您的忠诚,陛下。”
“嗯,我自是相信你的,爵士。”韦赛里斯重重的拍在了爵士的肩膀上:
“你是我推心置腹的朋友,被我视作年富力强的兄长,是我亲封的首席御林铁卫,是我军队的总司令,是我最有价值的顾问,亦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尊敬你,乔拉·莫尔蒙,我亦理解你,知晓身为一名父亲的你,想要有朝一日荣归维斯特洛,与女儿莱安娜重聚的愿景,但爵士,你亦需知晓,并尊重君臣之间的些许规矩,不要僭越了这份,我对你的敬重与信任,我可不想有一天,你又因为什么破事,需要我像你的前封君艾德·史塔克一样,哀莫心死的判下你那操蛋的罪名,最后,挥泪作别,一剑斩了你,嗯?”
韦赛里斯刚开口时,乔拉爵士便因羞愧涨红了脸,但等韦赛里斯说完,他的面色再度转为苍白,最后颓然跪倒在地:
“今日所言,的确是我僭越了,陛下,我不该怀疑您的判断,亦不该......出于担忧您对我不再向过往那般倚重信赖,而出言打压异己。陛下,请您惩戒责罚于我吧,责罚于我的嫉妒之罪。”
韦赛里斯却是郑重的伸出双手,将这位羞愧的想要钻进地缝的爵士搀扶了起来,低垂着那对紫色的惑人眼眸,微笑道:
“嫉妒,是根植于我们每一个人与生俱足的原罪,但只要觉察到它,将它暴露在天光下,它便无处遁形,自行消弭,而且在我的故乡,有句古话,叫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已知错,那便戴罪立功吧,爵士,你即刻前去指挥无垢者,今夜这场仗,该怎么打,怎么取胜,可就靠你了,去吧,为我而战,进攻。”
乔拉·莫尔蒙爵士皱起眉头:“可您告诉过那些佣兵——”
“——明天要答复,至于今晚,我可没作任何保证。暴鸦团已是群龙无首,只需达里奥和大军逼近,便会改旗易帜,次子团同样会因光屁股的梅罗陷入混乱与争议,而渊凯人则相信,他们还有一天时间斡旋,我们就在黑夜的掩护下,在黎明即将破晓前,发动袭击。”
“但他们有斥候。”
“今夜无星无月,风高夜黑,这群奴隶贩子又不是什么百战精兵,即便他们届时发现了,也已经晚了。去吧,不要辜负了这份甜美的夜色。”
“您不愧是雷加·坦格利安的弟弟,陛下。”眼见自己所顾虑的一切,都被这位陛下全盘考虑周全过,乔拉爵士不由满脸钦佩,随即改口道:
“不,您终将超越他的名望,与成就,直至与征服者伊耿一世比肩。”
“我等你的好消息。”韦赛里斯笑着目送带着命令离开的乔拉爵士,便倒在枕垫上,将睁开眼睛的妹妹丹妮拥入怀中,靠着他的龙。
原本快要睡着了的伊莉亚将脖子绕回来,跟猫似的咬啮他的手,她的牙齿非常锋利,但嬉戏时,从没弄破过他们兄妹的皮肤。
韦赛里斯跟丹妮笑着将他推得滚来滚去,直到她咆哮起来,尾巴像鞭子一样甩动。
“她的尾巴比以前长了,哥哥。”丹妮说出了她的发现。
韦赛里斯笑着抚摸着她的尾巴:
“明天还将变得更长,他们现在长得很快,等长成后,我们便等于有了翅膀。届时我们就可以骑在龙的背上,统领军队,进入战场,就像在阿斯塔波时那样威风凌凌。”
“真希望那一天,快一点到来啊,哥哥。”
“是啊,睡吧。”两个坦格利安就这样或枕着龙,或抱着龙,进入梦乡。
全然无虑夜色的彼端,即将沦为炽烈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