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宇杰的机械手指捏碎了冰柜玻璃,黑色原油从裂口喷涌而出。漂浮的脐带突然绷直,末端连接的婴儿头骨张开嘴,发出混着金属刮擦声的啼哭。货架上的商品包装急速老化,膨化食品袋里爬出裹着胎衣的老鼠,每只老鼠的后颈都烙着“88“焦痕。
“去地下室!“李天宇撞开仓库暗门。台阶缝隙里渗出铁锈色的黏液,每级台阶都刻着不同年代的日期。当他们冲下最后一阶时,头顶的暗门突然被青铜血管封死,整座地下室开始向左侧倾斜。
倾斜的墙面上,八十八台老式显像管电视组成环形阵列。每台屏幕都播放着苏宇杰的死亡瞬间:便利店坍塌时被货架刺穿,血锈车站里化作铜像,沥青池底长出第二颗机械心脏...当李天宇的胎记触碰到屏幕时,所有画面突然跳转到同一场景——二十三年后的雨夜,苏宇杰抱着青铜胎儿跃入熔炉。
“这是...预言?“苏宇杰的机械臂不受控地插入电视阵列,电流顺着齿轮纹路灼烧神经。屏幕中的未来自己突然转头,瞳孔里映出血红色的终点站牌匾:“脐带终点站,欢迎回家。“
地下室地面突然塌陷,两人坠入由脐带编织的甬道。滑行中,苏宇杰的机械臂不断剐蹭到嵌在肉壁里的检票钳,每把钳子都刻着位司机的死亡日期。当滑行停止时,他们跌进个巨大的青铜子宫,宫壁上布满跳动的计时器。
“时间锚点孵化场。“苍老的声音从子宫穹顶传来。守墓人的半截躯体嵌在宫壁里,脊椎延伸成铁轨贯穿整个空间,“每根脐带都是条时间线,而你...“
苏宇杰的胎记突然暴长出青铜血管,扎入最近的计时器。倒计时数字疯狂跳动,宫壁渗出黑色原油,裹着具未成形的胎儿模型缓缓降下。模型的心脏位置镶着便利店收银机,显示屏上的金额正是剩余寿命:23年5个月20天5小时20分。
李天宇突然发出非人的咆哮。他的胎记纹路突破皮肤,化作齿轮触须刺向守墓人。宫壁上的铁轨应声崩断,历代司机的亡魂从裂缝中涌出,他们的头颅裂开成检票机投币口,喷射出裹挟记忆碎片的铜钱。
苏宇杰抱起胎儿模型冲向宫壁裂口。亡魂们组成人墙阻挡,每穿过一具灵体,他的机械臂就多出一道裂痕。当最后具亡魂被撞散时,怀中的模型突然睁开复眼,脐带如钢索缠住他的脖颈:“父亲,你逃不过血脉传承...“
“闭嘴!“苏宇杰的机械臂插入模型胸腔,扯出跳动的收银机。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倒流,宫壁上的计时器接连爆炸。守墓人发出垂死的哀鸣,半截躯体融化成铁水渗入铁轨。
整座子宫开始坍缩。李天宇的齿轮触须卷住苏宇杰的腰,在时空乱流中撞进条正在闭合的裂缝。失重感消失时,他们摔在午夜暴雨中的便利店屋顶,88路公交车正从柏油路面升起,车灯照亮雨帘中若隐若现的青铜站牌。
***
便利店的霓虹招牌在雨中扭曲成“脐带终点站“。苏宇杰的机械臂爬满铁锈,指尖滴落的黑色原油在积水里汇成路线图。李天宇的胎记纹路已覆盖全身,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公交车门缓缓打开,穿藏青寿衣的老者拄着铁轨拐杖下车。他的胸腔是透明的玻璃舱,里面悬浮着颗由历代司机心脏拼成的肉瘤,每根连接血管上都挂着微型检票钳。
“该剪彩了。“老者敲击拐杖,便利店墙面应声剥落,露出镶嵌在混凝土中的巨型胎儿雕像。雕像的脐带连接着车头,胎盘状的方向盘后坐着苏宇杰婴儿时期的青铜像。
苏宇杰的胎记突然撕裂,喷出的青铜碎屑在空中组成钥匙形状。他跃上雕像基座,将钥匙插入胎儿后颈的锁孔。雕像眼窝亮起车灯强光,便利店所有玻璃制品同时炸裂,货架上的商品在雨中化作灰烬。
“你终于觉醒了。“老者撕开寿衣,露出由车票组成的脏器,“现在,完成最后的...“
苏宇杰的机械臂贯穿老者胸腔,扯出跳动的心脏肉瘤。历代司机的悲鸣在雨中回荡,88路公交车发出垂死的震颤。李天宇趁机将检票钳刺入雕像脐带,钳齿间迸发的火星点燃了黑色原油。
雕像在烈焰中崩塌,便利店化作青铜碎屑消散。晨光穿透雨云时,两人跪在焦黑的柏油路上,看着88路公交车的虚影驶向初升的太阳。车尾灯在空气中拖拽出暗红色的血痕,隐约可见新的倒计时正在成形。
苏宇杰抬起正在锈蚀的机械臂,发现掌心多了枚青铜胎记。便利店废墟的地缝里,嫩芽般的铁轨正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