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河用机械手指划开记忆瓶的量子锁，TD-09的标签突然渗出蓝光。那些荧光粒子在空中拼出日期：2023/09/17，正是妹妹林浅失踪当天的黄昏时刻。我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倾盆的傍晚，急救车的红蓝警灯在积水中扭曲成蛇形，而此刻记忆瓶里的画面却是完全不同的版本。
全息投影里，林浅穿着病号服站在阳光明媚的草坪上，她的右手小指完好无损。这明显是伪造的记忆，因为现实中的车祸发生在凌晨两点。但当画面转到她身后的住院楼时，我的瞳孔剧烈收缩——楼体侧面印着天穹集团的六芒星标志，而现实中的仁爱医院根本没有这个标识。
“记忆商人不会凭空捏造场景。“苏河将AR镜片切换到光谱分析模式，“所有虚假记忆都必须有现实锚点，这个住院楼应该真实存在于某处。“
记忆瓶突然自动跳转到下个片段。林浅正在病房里叠纸鹤，窗外的梧桐树突然开始逆向生长，从枯枝变回盛夏的葱郁。在她折到第43只时，纸鹤的眼睛突然变成摄像头，齐刷刷转向我们的位置。
“有人在记忆里嵌套了监控程序！“我刚要关闭投影，画面中的林浅突然转头直视镜头。她的虹膜浮现出二进制编码，嘴角扬起不属于十七岁少女的诡异微笑：“哥哥终于找到这里了？“
全息屏轰然炸裂，TD-09的标签突然融化成一串坐标。苏河的风衣被数据乱流掀起，露出腰间六个不同颜色的记忆瓶——每个都标注着TD编号。她快速对比后倒抽冷气：“这些坐标连起来是天穹集团废弃的脑科研究所，三年前因为非法实验被查封。“
我们顺着坐标潜入深网底层，穿过由加密病历构筑的数据长城。在穿过某个防火墙的瞬间，我的视觉突然分裂成双重影像：现实中的自己正在上海公寓里抽搐，而虚拟世界的指尖已经触到研究所的电子门禁。
“你的意识锚定率跌破安全阈值了。“苏河给我注射第二支稳定剂，我尝到海盐混着铁锈的味道，“再深入的话，可能会永久混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
门禁系统突然亮起虹膜验证，我本能地后退半步——屏幕上要求的居然是林浅的生物特征。正当我们准备暴力破解时，TD-09记忆瓶突然发出共鸣，林浅的虚拟影像自动完成了认证。厚重的合金门向两侧滑开，露出浸泡在淡蓝色营养液中的上千个培养舱。
每个舱体都连接着蜘蛛网般的神经导管，舱内漂浮的人类太阳穴处嵌着六芒星接口。我们走过编号TD-107的实验体，他的大脑皮层正在外置屏幕上播放婚礼记忆，而现实中的躯体正在舱内疯狂抽搐；TD-215的少女重复着坠楼体验，她的惨叫被转化成交响乐形态的数据流。
在实验室尽头的隔离舱前，我的呼吸几乎停滞。林浅的身体悬浮在舱内，她的薄荷绿连衣裙在液体中绽开，后颈处延伸出的神经索如同水母触须。但更可怕的是周围十二块环形屏幕，上面分别显示着不同年龄段的林浅——五岁的她正在车祸现场微笑，十五岁的她对着虚空编写代码，二十二岁的她正在给脑机接口录入指令。
“他们在用克隆体进行跨时间线记忆同步实验。“苏河的机械义肢因过载开始发红，“这些记忆碎片像拼图，最终要合成...“
警报声打断了她的分析。我们背后的培养舱突然集体开启，所有实验体睁开发光的眼睛。TD-107撕扯着神经导管爬出舱体，他的婚礼记忆还投影在头顶：“你们也是来参加派对的吗？“而TD-215的少女用骨折的手指指向天花板，那里浮现出血红色的倒计时——正是天穹集团清除证据的时间。
在蜂拥而至的实验体间隙，我看到中央控制台的记忆传输日志。最后一条记录停留在今天凌晨：**TD-09记忆包已投放至幻界公共数据库，诱饵程序启动成功。**原来我们找到研究所的过程，本身就是实验的一部分。
苏河引爆了电磁脉冲装置，所有屏幕在雪噪点中熄灭。在意识被强制弹出前的最后一秒，我伸手触碰林浅的培养舱。虚拟与真实的双重触感同时传来——在深网世界摸到的是冰冷玻璃，而现实中的手指却沾上了营养液特有的粘稠感。
回到现实公寓的我疯狂呕吐，那些淡蓝色液体正从键盘缝隙不断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