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锋号吹响!
亲卫军仿若潮水般向着披甲圆马阵的正面发起冲击,即便是漆黑的夜幕,也无法阻挡那沸腾的杀伐之意。
整个陷马坑阵地,包括官道,以及官道两边的稻田,甚至两侧山坡丘陵都布置了密密麻麻的陷马坑。
整个陷马坑阵地呈东西走向,眼下圆马阵的正面是东侧,而圆马阵后面则是西侧。
“浑齐百夫长,齐王小儿的军队杀过来了。”
听着手下的回报,浑齐随口说道:“启用刚才的应敌之策,用弓箭压制杀伤敌人,不可让敌人冲入圆马阵内。”
麾下大声应好,随即翻身上马,大声传令四方。
很快,北莽骑兵与正面强攻的亲卫军,正式交锋起来。
浑齐正在查看战马的状态,耳朵是马的心情晴雨表,当马在倾听,警惕,恐惧,或是愤怒,它的耳朵会有各种不同的表现。
就比如现在,很多战马都双耳向后平贴,同时摇动尾巴,表示肚子饿了,而且情绪衰落到谷底了。
浑齐面目阴沉,心情很差,低声念道:“战马已经很饿了,约束的难度将大幅增加,也不知会否影响到此战。”
“希望天神庇护,此战顺利!”
浑齐是主将,他的担忧只能深藏心中,不敢让部下发现,以免动摇军心。
随着战事的推进,激烈而焦灼,各种喊杀声,骂咧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荒野。
浑齐在看望伤员,安抚伤员,鼓舞士气,没有大夫,更没有药品。
一名麾下跑来汇报,“报告浑齐百夫长,咱们的羽箭不多了,另外齐王府的强攻队,与之前有些不一样……”
浑齐随口问道:“有何不一样?”
至于羽箭紧缺很正常,出征在外每个骑兵箭壶携带的羽箭都有数额,用完之后需要收回或是补充,今夜持续作战时间太长了,消耗的羽箭太多了。
麾下赶紧回复道:“之前齐王府的军卒围攻时,拼命想要攻入圆马阵内,源源不断的争抢着来到阵前,我北莽男儿随便张弓搭箭都能射中。”
“眼下这些强攻队成员,每次冲锋的时候声势浩大,但进入咱们弓箭射程之内,很快就撤回去了,然后下一次继续冲锋……感,感觉就像是在骗咱们羽箭似的。”
浑齐闻听此言,快速翻身上马,看了几遍齐王府军队的强攻,果真如此,当即开口询问道。
“齐王府的军队,什么时候开始如此虚晃一枪冲锋的?”
“回禀百夫长,好,好像是对面阵地来了那个少年之后,敌人便开始如此虚晃一枪式冲锋了。”
浑齐闻听此言,顿时面色大惊,连声惊呼:“不好,多半敌人改变了围攻策略,这正面强攻怕是在佯攻!”
“快,你速速领二十人去圆马阵后方支援,迟责生……”
一句话还没说完,大批大批的战马在惊慌奔走,连对陷马坑的恐惧都忘记了,在争相奔跑,马腿落入陷马坑,传出咔嚓骨折的声响。
浑齐嘶声大吼:“发生了什么?”
“浑齐百夫长,大,大事不好了,圆马阵的后方被敌人攻破。”
“他们用弩箭射击马腿,冲入圆马阵内四处纵火,所有的战马受惊失控了!”
一名骑在马背上的北莽骑兵,被发狂的战马从陷马坑阵地的西面驼到东面,没来得及说两句话,便被甩下了马背。
因为他骑乘的战马惊慌失措之下,左前蹄踏进了半米深的陷马坑,硬生生折断了马腿。
“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这名跌落在地面的精壮骑兵,来不及起身,就被狂奔的战马给践踏成一团血肉模糊的烂泥。
浑齐看得心胆俱裂,嘶声大吼道:“所有人听着,战马已经受惊发狂,不要尝试驯服安抚,任由它跟着马群奔跑。”
“咱们只要牢牢握紧缰绳,便有希望跟着发狂的马群冲出敌人的包围圈!”
浑齐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能有多少人听清楚。
因为此时受到惊吓发狂的战马越来越多,还存活的北莽骑兵全部裹挟其中。
前方的官道,道路两旁的稻田,两侧的山坡丘陵,全都密密麻麻布置满了陷马坑。
此刻每一处陷马坑,几乎都卡住了一匹战马,折断马腿的战马栽倒在地上起不来,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嘶鸣。
轰隆隆!
马群已经彻底发狂,全都埋头朝着前方狂奔,前赴后继的栽倒在地上。
马群发生践踏事件,伤残的战马堆积如小山,发出一声声悲鸣。
短短一瞬间不知有多少骑兵,从马背上摔落下来,被战马反复践踏,更有被战马庞大的身躯碾压成一摊肉泥的。
场面惨不忍睹,仿若活生生的修罗场。
浑齐身上背负着一张大弓,右手提拎着一柄马刀,整个人缩在左侧山坡下一处凹陷处,正好躲避过了战马发狂的践踏。
看着眼前这一幕,浑齐悲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这一仗彻底溃败了,已经无力回天。
明明掠过罗门山的时候,麾下还有百名重甲骑兵,两百多名伪汉军步卒。
三百人多人的队伍,现在仅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光杆司令了,处境何其悲惨。
浑齐不打算苟活了。
打了如此败仗,即便逃出去与南下打草谷的北莽大部队汇合,返回北莽也必将受到残酷的军法处置,还有无尽的羞辱与嘲讽,到时候多半比战死还难受。
“齐王小儿,我要你死!”
浑齐咬牙切齿的低声嘶吼,随即顺着边沿的山坡丘陵,一边躲避狂奔的战马践踏,一边朝着后方摸索而去。
……
此时的陷马坑阵地西面,也就是后方,鲁大锤等人正在畅快至极的纵火驱赶马群。
“哈哈哈,郭羿小子真有你的,老子从未打过如此轻松痛快的仗!”
鲁大锤放声大笑,伸手指挥麾下丢点燃火的草垛,干柴,驱赶那些跑得慢的战马。
“这几匹马,怎么这么轴还不走呢?”
“把诸葛连弩拿来,让老子过过瘾,”需要两个人抬着发射的诸葛连弩,鲁大锤一个人就扛起来了,对准马腿便是一阵突突发射。
咻咻咻,一阵弩箭急如飞蝗,打得几匹战马直跳脚。
“快快快,丢点着的草垛,让这些畜生跑起来,老子倒要看看这些骑高头大马的蛮鬼子还如何神气!”
“哈哈哈,摔下来了,摔下来了,脸都被马蹄踩扁了吧?”
鲁大锤就跟个老顽童般,大声嘲讽道:“啧啧真可伶,脸都踩扁了,血肉模糊,他妈都不认识了,真的惨!”
用诸葛连弩开道,再用点燃的火把,草垛,干柴驱赶,这世上就没有不怕火焰的动物,将这些受到惊吓的战马驱赶的仓皇逃奔。
鲁大锤畅快至极,打了一辈子攻坚战,每次都是敢死队的成员,何曾打过这等撵鸡鸭般的战斗,偏偏敌人溃不成军,连半分还手之力都没有。
“郭羿,你如此年幼就这么会打仗,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本事啊!”
鲁大锤对郭羿越发赞赏,看他的眼神就跟欣赏稀释珍宝那么郑重。
“郭羿你真他娘的会打仗,老子现在对你是心服口服了。”
鲁大锤骂骂咧咧道:“什么林均山,袁九重,一个个号称将门世家,吹嘘的天花乱坠,然而在西凉北莽面前溃败如潮,输的一败涂地,导致圣上都身陷囹圄。”
“依老子看,他们这些一个个号称当世名将的家伙,真正打仗的本事连给郭羿小子提鞋都不配。”
鲁大锤经过此战,已经对郭羿出现了个人崇拜,简直敬若神人了。
“郭羿你要是早生几十年,楚皇能任命你来担任主将,统率几十万大军征讨这些蛮夷,多半大楚就不是今日任人宰割的处境了。”
这吹嘘的就太过了,郭羿都汗流浃背了。
“鲁千户,你这夸赞的太过了,其实俺打仗的本事,全凭殿下传授,还有在忠武堂的学习,外加自己没事的时候瞎琢……”
咻!
漆黑的夜幕中,突然传来一道尖锐刺耳的风啸声。
“齐王小儿,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伴随着一声大吼,一支羽箭来得又快又急,迅如雷电。
噗嗤!
一蓬鲜血飞溅,一道身影仰面栽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