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水。”鲜血的腥臭味刺得朱明喉头发紧,朱明抹去嘴角血沫,烈日下尸体开始腐臭。
“嗡嗡嗡.....”苍蝇在溃烂的伤口上产卵,白蛆从一具少年尸体的钻出,很难想象是在昨晚才发生的事。他踉跄后退,踩碎了半截的手臂,“啊...”被吓得摔倒在地。
“快逃……逃!”挣扎起来,回到破庙内,拿上乞丐三件套,他随手抓起地上难民的包袱,
却瞥见庙角蜷缩的女尸——她怀里紧搂的婴儿脸色早已青紫,指甲却深深扒开自己干瘪的乳房,再给孩子喂最后一次奶。
走出坡面,突然发现元军安排收尸的难民队伍,其中拿刀指挥的元兵同样发现朱明,“哦?还有没死的,射死他。”
“还是个秃驴!”元兵弯弓射出的刹那,朱明已滚入道旁荆棘丛。箭矢擦着耳边钉入树干,他赤脚狂奔,直到山林吞没追兵的呼喝。
“这群禽兽。”,朱明在溪边喘息,小碗口水被血污染成淡红。朱明将脸埋进水中,再抬头时,水面倒映的三个人影让他愣住
“重八哥!”三个蓬头垢面的流民从树后钻出,扑通跪下,“元狗烧了皇觉寺,就剩您了……”
朱明倒退半步:“你们认错人了。”
最老的难民老古抬头,“您后脑的疤,是八岁放牛跌的。您本名朱重八,我们一起蹲过牢,你把自己的食物给我两个孙子,还记得吗?”
老古拽开衣襟,露出胸口的烙印,“那元狗在我身上烙的编号,还记得我这‘甲七三’吗,在元军眼里我这样的蒙古奴仆还算个人,你这样的……只配当‘两脚羊’!”
“两脚羊!”身体上的记忆如潮水灌入——饿死的父母、没有消息的嫂侄、住持藏在佛像后的金银、十七岁捧着破碗化缘,被当场义军抓进牢中,前几日才和老古逃出来......
……朱明踉跄扶树,指甲抠进树皮,恍然:“我这是……是借尸还魂!”
当夜,朱明蹲在岩洞打磨石片。两个小流浪汉蜷缩在火堆旁,“咕咕咕....”肚子响。
“重八哥,我饿。”朱明得知两个孩子自从把朱重八给他们的窝窝吃完后,就再没有讨到食物。
朱明只能安抚他们,轻轻抚摸肚子,暖上一会:“再顶顶,睡着就不饿了,等半夜的时候,我们再摸回破庙,说不定能在难民身上找到干粮,收尸队的难民来不及收。”
岩洞里的火堆噼啪作响。两个小流民蜷在朱明身旁落,盖着朱明破旧袈裟,四肢显得格外细小。
“重八哥,三天了……”少年舔着嘴巴,“上次您给的窝头,连渣都被我嚼了十八遍。”
朱明盯着洞外月色,忽然起身:“老古,抄上木棍,跟我走。”
两人摸回破庙时,收尸队早已散去。朱明找寻良久,掀开一具俯卧的女尸,她后背的“丙廿一”烙印下,竟藏着一小袋黍米。
回到岩洞,“吃吧。”他将黍米倒进陶罐熬粥,让两个小孩起来,自己却走到洞外干呕,因为那袋米沾满尸液,爬满细小孵化出来的蛆虫。
“妈的,鞑子!”
这袋米勉强可以吃上两天,朱明躺在地上,望着明月,对天立誓:“既然占了你的身子,从今天起,我就是朱元璋(朱重八),我会替你找到家人,杀出个吃饱饭的世道!”
立誓之后,身体轻松很多。
夜色渐淡,天边泛起金光。
朱明与老古四人围坐在破庙前,黍米粥的热气在寒风中摇曳,给大伙带来一丝温暖。他们小心翼翼地捧着叶子盛粥,每一粒米都显得如此珍贵。
“重八哥,我们以后怎么办?”最年幼的小明抬头望向朱明。
朱明说:“活下去,然后找到反抗元军的力量,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东躲西藏,总有一天,我们要让鞑子血债血偿!”
老古只是紧紧握住手中的木棍,没有说话,另外两个小的也不懂。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朱明带着三个流民四处流浪,躲避元军的追捕,寻找着可以安脚的地方,可是濠州一带都被元军纵横。
不得不到处流浪,走着走着队伍就大了起来。加入进来的都是些面临饥饿与寒冷威胁的难民,大家抱团取暖,防止被人欺负。
一日,他们来到一座荒废的村庄,只见房屋内被肆意掀翻,田地里也是一片荒芜。朱明心中一沉,这里也曾是元军铁蹄下的牺牲品。
“找到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房子也省了。妇女们先去井里取水烧热,把房屋打扫一遍,用石灰水洒在屋内外,布套全部拿出来晒。”
“男人们都和我去把乡亲们埋葬吧,让乡亲们能落叶归根。”
大伙在朱明的带领下,逐渐行动起来。
在荒废的村庄里,众人开始新的生活,但是粮食危机还是悬在他们头上。
某一天,小流浪汉中的小明回来说道:“重八哥,那边山道有鞑子运粮队!”少年流民舔着嘴唇,指着东南方向,“可他们有三十骑兵……”
朱明意识到粮食来了,召集众人说:“鞑子也是人,是人就会死,我们只要做好埋伏,他们绝对不是我们72人的对手。”
“大家愿不愿意干?”
“都说说。”朱明盘腿坐上矮凳上,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缓缓开口询问道。
年纪最大的老蒙突然捶了下瘸腿:“当年俺和老古在军前喂马,亲眼见着贾大人的大军碾平三路义军!咱们现下还有米粮,何苦...“
“可不是!”断手的老陈抢道:“还是不要冒险好...”
“...嗯”
“我不同意!”七嘴八舌忽被祝骏的截断,这个素日带着小妹的寡言青年小伙起身,站在人群中央,其他人安静下来,注视着他。
灰色衣角在穿堂风里飘摇:“三石粟米,再过几日就断粮。”
他忽然指向角落中探头的瘦鼠,“到时候咱们比这叉毛老鼠都不如!”
“我们不能只顾眼前,要知道吃完粟米就会饿死!”
“老蒙,你说,到时候嫂子怀孕了该怎么办?”
“......”蒙大张了张嘴,目光扫过角落里蜷着的新妇。前日才用红布条娶回来的李娘子正抚着小腹,指节白得发青。
“我们到时候吃什么?还要去乞讨流浪吗?”
“李大哥!”祝骏的竹筹啪地敲在地上,“待你孩儿落地,莫非要跟着爹娘沿街唱乞丐歌?还有比这更丢人的事吗?你对得起嫂子和孩子吗?”
他转身又指小赵身后,缩在背后的少女,“还是让九丫头被蒙古权贵抢去?”
“嘶...”破庙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李铁匠听后沉思乞讨的情景,自己带着妻子和儿子去乞讨,感到有些焦虑:“那不行,以前我一个人乞讨无所谓,但我不能让我妻子和孩子也沦为乞丐。”
“抢他娘的!”李铁匠突然开口破骂,“俺家三代铁匠没出过孬种!饿死不如战死。”
“老陈、小赵,你们呢?不去抢,一辈子就只做乞丐。”祝骏再次看向其他人。
“如果饿死,咱家就断了香火,大家对得起列祖列宗吗?我们办它!”
“办它!”
“对!与其饿死,不如博一次!”
“算我一个。”
“我也去!”
听完祝骏的话,大家都开始激动起来,想到自己曾经是乞丐,情况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带着两个小流浪汉的老古也站出来说:“我知道大家不放心我是蒙古人,但是我孙子这两条命是重八救下来的,我只听他的话,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既然都没意见那就听我的安排。”
朱明折断枯枝在地上勾画:“后天晚上,我们在元军运粮队必经之处,挖七尺陷马坑,铺松针枯叶。这两天再去砍二十根毛竹,要带节疤的...”
三日后,当元兵马蹄踏入必经之路,前边骑手一脚踩空在坑内,朱明点燃浸油的草团抛入敌阵,火借风势瞬间吞没坑内元军。
“有敌袭!”还未掉落陷阱的士兵拔出刀,企图反击。
“冲上去,杀鞑子,抢粮食!”朱明一柴刀剁下元兵百户手指,劈开麻袋绳,黄澄澄的粟米瀑布般倾泻,“乡亲们,不要怕,我们一起杀了元军,这些粮食就是我们的。”朱明大喊,让运粮食的平民也一起反抗,就算没有反抗,也让元军不再信任他们。
众人眼见元军不是朱明的对手,纷纷抗击身边的元军,元军落荒而逃。
“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我们是人,不是牲口!一起都搬走!”他一刀终结垂死的元兵百户,“下去告诉你们主子,杀百姓的粮,老子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