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问吧。”
曹充术神情凝重。
眼前此景,便是人才选拔。
皇帝聘用人才叫征,地方官员聘用人才叫辟,
曹充术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被皇帝面试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幸运儿屈指可数,而曹充术一生竟有两次机会,
可是,曹充术晓得,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朕听闻你在乡间买酒时,说酒少了,实则是在讽刺朕在卖酒前就收了酒税,将酒税摊派给了天下人,可有此事?”
卫子夫看了曹充术一眼。
曹充术行礼道,“陛下,草民却有此言。”
刘据面无表情问道,
“何出此言?”
“禀陛下,”曹充术深吸一口气,“太上皇为政时行盐铁专营,渔天下之利,大汉自有税赋供应朝廷,太上皇此举为与民争利,陛下当政,去腐存新,开上林苑为民利,当为大治,
然增添酒税之法,在草民看来,是为反复。”
“你认为为政者当让利于民?”
“自然。”
曹充术毫不犹豫道。
“朕也是这么想的。”
刘据点头。
倒是把曹充术弄得一愣。
刘据继续道:“人人都知道让利于民,那么,朕问你,如何让?让多少?”
殿内一片沉默。
一向善辩的曹充术只支吾不出声。
曹充术有自己的立场,他为百姓谋利,自无不可,
就像官员会为自己谋利,推动符合自己利益的政策一般,
商人也会谋利,利用自己的优势来撬动市场,
士农工商,各个阶层,思考问题的方式都从自己的立场出发,这并无不可,反而是极健康的行为,只有这样,各方势力才会形成一个平衡,政策也会变为各方势力博弈的产物。
士、农、工、商任何一家独大,都不会很好。
问题是,你若是以民众的身份,去说让利于民,那随便你怎么说,但,现在的场合,是皇帝在面试官员,既然是官员,你一定要拿出一套实际的方案。
刘据不喜欢只会清谈的官员。
曹充术要完成身份的转变,非跨过这一步不可。
你说酒税有问题,好,你告诉朕怎么改,不然,最好别说。
卫子夫不语,她帮曹充术已经够多了,在关键时刻,她分得清主次,其实,卫子夫也知道曹充术的缺点,所以她说让曹充术去当个算账的主簿就够了,现在看来,熊儿还要对其重用啊。
曹充术大脑在颤抖,脑中被密密麻麻的数字充斥,
酒,粮食,酒税,出口.....
种种信息联系在一起,曹充术神色复杂,以这种方法摊派酒税,确实是最合理的办法了。
为何之前大汉要禁酒?
酒是用粮食酿的。
粮食都缺,哪来多余的酿酒。
谁不知道酒好喝,百姓喝了也就喝了,若不加管制,酒会越来越畅销,商人见酒卖的好,会大力产酒,粮食的价钱会冲到,这一切的连锁反应,曹充术没想过。
禁酒令看起来简单,实则背后有着深思熟虑,
民众会质疑凭什么不让我喝酒?
商人会质疑凭什么不让百姓喝酒,那我酒卖给谁?
可皇帝不能这么想,制定政策的人不能这么想,他要从宏观的角度去把控时代。
所以,在盐铁会议上,一众儒生质疑桑弘羊凭什么盐铁专营,桑弘羊只觉得没什么话和他们说,在桑弘羊眼中,他们都是只会动嘴而已。
曹充术张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股比上一次更剧烈的挫败感,在胸膛升起,
“陛下,草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