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鹿原的晨雾里,八百只白鹿跪成月轮。慕容杨抱着那只唤作“芽儿”的小鹿羔,看着灵霜的尸骸在花瓣雨中升起——妖族特有的“归林葬”,每片鹿妖飘落的绒毛都会化作护佑灵脉的种子。
“杨哥哥,痛......”芽儿突然咬住他的袖口,稚嫩的鹿角泛起微光。慕容杨心口的本源裂隙应声发烫,竟在虚空中投出灵霜的记忆碎片:十六岁的她抱着药篓奔跑,发间别着半支玉簪,对面山崖上,人族少年正挥剑为她斩落挡路的藤蔓。
“那是......”慕容杨瞳孔骤缩,药篓上的蝴蝶纹,与此刻山巅走来的白衣女子腰间锦囊一模一样。
“苏皖玉如见过本源大人。”清越的女声惊起群鹿。少女赤足踏过晨露,发间斜插着半支断簪,药篓里溢出的七里香,正是灵霜尸骸旁盛开的野花。
芽儿突然挣脱怀抱,蹦跳着扑向苏皖玉如。少女蹲下时,慕容杨看见她脚踝上的银铃——与灵霜尸骸上的残铃,恰好拼成完整的“相思扣”。
“你......认识灵霜长老?”慕容杨的声音发颤。苏皖玉如指尖抚过芽儿染血的绒毛,那些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百年前,她是我人族医修会的第一位妖族弟子。”她取下腰间锦囊,里面掉出泛黄的信笺,落款是“霜儿姐”。
记忆闪回:
十五岁的苏皖玉如在悬崖采药坠崖,被化形的灵霜接住。鹿妖少女晃着鹿角:“小医修,我用妖力帮你接骨,你教我认这些草药可好?”她们在月光下交换信物,灵霜的银铃裂成两半,苏皖玉如的玉簪断作双支。
“等我修成驻颜术,就去妖界找你。”小医修如是说。可当她百年后带着医修会重返故地,见到的却是灵霜的尸骸。
葬火场突然炸开幽蓝鬼火。九只缠着锁链的骨手从地底钻出,为首的灰袍人肩扛锈迹斑斑的“本源秤”,鹰嘴面具上刻着鸿蒙黑市的徽记:“捡漏的,收走这道新鲜的本源裂隙。”
凌风的残剑刚出鞘就被腐蚀,赤焰的妖火触到鬼火瞬间结冰。苏皖玉如的银针在半空凝滞,她惊恐地发现——这些拾荒者的力量,竟与灵霜记忆中初代鹿妖王沾染的魔气同源!
“芽儿,别怕。”慕容杨将发抖的小鹿羔塞进苏皖玉如怀中,心口的金色裂隙突然喷出血色藤蔓。他终于明白,灵霜用生命换来的不是净化,而是让他“看见污染的本质”——那些鬼火,分明是鸿蒙大世界淘汰的废弃本源,正在吞噬低级世界的生机。
“你们...在吃‘后悔’。”慕容杨掐住自己渗血的裂痕,强行将本源之力注入芽儿的鹿角。小鹿羔突然发出清亮的鹿鸣,葬火场所有鹿妖的绒毛都浮上半空,化作漫天星芒,照亮了拾荒者背后的裂隙——那里漂浮着无数破碎的本源,每一片都刻着“如果当初”。
苏皖玉如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的蝴蝶胎记。那是百年前灵霜为她疗伤时留下的妖族印记,此刻正与慕容杨的本源裂隙共鸣。她咬破指尖,将血滴在芽儿的鹿角上:“霜儿姐说,鹿妖族的角能照见真心。”
当拾荒者的骨手穿透慕容杨胸膛时,芽儿的鹿角映出他的记忆:现代世界的他熬夜看小说时,曾对着“如果能拯救世界”的剧情流泪。这滴“未说出口的热血”,竟在穿越时成了世界本源的种子。
“原来...我们都是‘后悔’的产物。”慕容杨笑着握住苏皖玉如的手,两人的血同时渗入本源裂隙。裂隙深处传来鸿蒙大世界的惊呼,那些废弃本源突然开始瓦解——因为它们第一次看见,有人愿意为“不完美的选择”流血,而不是吞噬。
鬼火在晨光中消散,拾荒者的鹰嘴面具碎裂,露出底下惊恐的脸:“你们疯了吗?这会让你们的世界永远无法晋级鸿蒙!”慕容杨看着怀中沉睡的芽儿,轻轻摇头:“比起成为完美的高级世界,我更喜欢...让每个生灵都能在后悔时,还能抓住一缕晨光。”
苏皖玉如的药篓突然无风自动,灵霜的半支银铃从她锦囊里飞出,与慕容杨发间的残铃拼成完整的相思扣。晨雾中,她们听见灵霜的轻笑:“小医修,你的驻颜术,终究还是追上了我的白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