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被腐肉的味道熏得脸色大变，纷纷起身走到窗边，躲避这股臭味。
可唯独周洋和石舟没有走开。
江阳对少妇，说：“嫂子，你先去接待大厅，等下我过来找你。”
李翠点点头，转身走出去。
“我给各位领导看点儿好东西，这可是我拿命拍出来的好玩意。”江阳一瘸一拐走到电脑旁，打开投影仪。
一番操作后，一段视频在银幕上投放。
镜头中，江阳身处一片深山里，依旧如现在这般衣衫褴褛，浑身是伤，拿着铁锹在地上挖坑。
可挖出来的土，全是黑色的。
在他的身旁，已经有十多个土坑。
江阳蹲下身子，抓了一把土拿在手中，先是对着镜头展示了一下，“这是地下一米的土，已经被污水完全浸泡，污染很严重。”随后他又闻了闻，呕吐连连。
挖了几铲子后，一个拳头大小的管子裸露出来，黑色污水正一点点往外流。
黑水渗入泥土中。
江阳咬牙切齿道：“这他妈完全就是没有处理过的化学废水，暗管排污，也不怕生孩子没屁眼！”
视频播放完毕。
随后，江阳又展示了几十张照片。
照片的内容让人触目惊心，全是一只只死去的野生动物，寸草不生。
周洋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马天成他们相视一眼，脸上再也没有半点儿笑容。
江阳恶狠狠道：“我刚才在视频里说过一次，我现在再说一次，周委员，你能干出这种事，也不怕生孩子没屁眼？”
石舟冷声道：“江阳，这里是县政府，注意言语！”
欺负我的人？
苏雪冷笑一声，讥讽道：“石书记真的是玩得一手好双标，允许自己的人在会议室拍着桌子，指着我这个县长的鼻子威胁，却不允许江阳说一句实话。”
“你！……”
石舟噌的一下站起身，阴沉着脸，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坐回椅子上，点上一根烟。
他很清楚，这一场仗，自己已经输得彻彻底底。
说再多，也无异于困兽的垂死挣扎。
周洋也像是认命了，从口袋里掏出中华烟盒，点上一根烟。
江阳一瘸一拐地走到周洋对面坐下，笑说：“从外省高价聘请施工团队，借着给川口村接自来水的借口，不仅掩人耳目，把污水管藏在后山，还成功刷了一波好感，当选上政协委员以及人大代表。
一石二鸟啊。
周委员，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可惜的是，你还是摆脱不了商人逐利的本性。
但凡你能大发善心，给川口村的所有人家都接上自来水，我也不会怀疑到你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件事。”
说着，江阳颤抖着手，拿起周洋面前的烟盒。
一口白烟吸入口中，因为疼痛而颤抖不止的手，这才不再颤抖。
周洋始终一言不发。
此刻，他只想着该怎么脱罪，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刚才还吵吵嚷嚷着叫嚣的马天成，此刻也闭上嘴，站在窗口，如同一只沉默的木头人。
江阳继续说道：“为了让所有人都相信在那片被污染的土地下，埋藏着污染源，你可是煞费苦心。
不仅纠结社会涉黑团伙阻碍环保局调查，还花钱雇佣当地群众给县委和市委写信，就是让所有人都相信，你确实在那块土地下面埋藏了化学残渣。
等什么都挖不出的时候，你就彻底占据主动位置。
逼着苏县长道歉，逼着县政府赔偿名誉损失，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博取群众的同情与眼泪，最终污染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周洋依旧一言不发，一个劲地抽着烟，手在微微颤抖。
会议室的气氛变得压抑。
那只死兔子，依旧躺在地板上。
不过，此刻没有人再在意这难闻的味道。
江阳怒声道：“深山里暗管排污，污水渗透到地下，导致整条地下水系被污染，甚至会严重威胁到整个乌县的身体健康。
这已经不是污染，这是在杀人，这是在杀乌县八十万老百姓的命！
周洋，你就是杀人的刽子手！”
轰——！
周洋只觉一道惊雷劈在头上，顿时心跳加快，手足无措，脑子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石舟。
石舟却只顾着抽烟，面色沉重。
现在，他只想怎么撇清责任，压根懒得去在乎周洋的死活。
啪啪啪——！
苏雪鼓着掌，走过来坐到江阳旁边，冷笑道：“周委员，真的是下得一手好棋啊，把所有人玩得团团转，引导我们做了这么多无用功！”
此刻，她心里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且从未如此轻松过。
这起污染案终于取得了实质性的成果。
她看向江阳，心中充满感激，如果不是还有外人在，她真想紧紧拥抱住他，拥抱一下这个把自己从绝望中救上来的男人。
何正奇、唐小兰以及丁彭义三人相视一眼，露出一抹喜色。
此刻，他们对江阳打心底里佩服。
如果不是他提早发现周洋的阴谋诡计，别说是苏雪担责并被撤职，整个县政府都要因此蒙羞。
何正奇笑呵呵地站出来，“既然事情已经明了，周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周洋依旧不言语。
何正奇不再理会他，“既然周委员不辩解，那就依法依规处理吧，苏县长，你看有没有问题？”
“没有。”
“我有。”江阳看向石舟，问道：“石书记，化工厂的建成是您签的字，请问，化工厂暗管排污的事，您知不知情？”
众人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问这种明眼人一看就能看明白的事。
石舟沉默几秒后，沉声道：“我不知道。”
江阳笑说：“我也这么认为。”
苏雪不明白他为什么主动帮着石舟脱罪，但也没有过多询问，相信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何正奇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依法依规的处理，该抓的抓，该罚的罚，该赔的赔。我建议，先对化工厂实权控股人周洋留置。另外，对已经停职的前环境监管局局长王永元实施双规。
同时由工作小组和环境监管局牵头，核实证据，核算污染面积，同时派工作组进驻化工厂调查取证，并实时监控。
石书记，苏县长，你们有补充吗？”
这事只要他们三人同意就行。
至于其他人，包括马天成或者唐小兰的意见，并不重要。
苏雪说：“我补充一点，在保证化工厂的正常运行下，暂时将其他资金冻结，以免财产外流，出现无法支付受灾群众赔偿款的情况。”
石舟咬咬牙，即便是再不甘心，也不得不应声道：“我也同意。”
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再去包庇周洋，先同意把人规起来，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最是重要。
石舟死死盯着江阳。
自己把很多不确定因素都算进去了，唯独没算到江阳这小子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看破其中的真相。
堂堂县委书记，却三番两次在江阳这个小秘书手上吃了瘪。
唐小兰拿起手机，通知纪委过来抓人。
苏雪则拨通了丁万八的电话，“你现在立马带人去川口村的后山，把现场保护起来......不要问那么多，现在立马就去，到了地方，你就会明白。”
而石舟和周洋只能在旁边坐着，默默迎接现实降临。
马天成和洪志强等人，更是如同蔫了的小鸡仔似的，乖乖坐在座位上，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暗管排污这事，虽然他们不知情，但追究下来，肯定也逃脱不了责任。
江阳艰难地从裤子口袋掏出一样东西。
“我再说一件事。”
当他的手摊开，是一个带着血渍的国徽胸章。
“猜一下，这谁的胸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