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三月期满,下山回家的日子到了,天气也从一开始的仲夏,步入了现今的晚秋。
秋风瑟瑟,所到之处一片萧索,尼姑庵前那原先繁盛的绿叶,也枯黄的掉落了一地。
天刚微亮,萧府的马车就到了。
萧维丞骑着高头大马在前,一身浅青色的长衫,腰间系了一条黑白相间的玉带,鲜少的儒雅,若没有人说,怕都不会想到眼前的少年,是个上过战场打过匈奴的小将军。
“阿兄——”
萧一瑾一身罗绿素衣,头发随便挽了个少女髻,这些日子清减不少,脸上的圆润都褪下了,不过个头却是长高了些。
“娉娉,你受苦了,阿兄接你回家。”
萧一瑾掀开马车帘,转头又瞧了眼尼姑庵的院门,目光里带着不舍,环视四周,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要不是蓁蓁叫她,还不知道要呆愣多久呢。
吴苋跟萧立威早就在府里急急的等着了,什么好吃的都摆上了桌,哪怕这还是一大早,也顾不得了。
萧一瑾同爹娘用了早饭,又说了好一阵的话,一直快到晌午才回了屋子。
蓁蓁先前就让厨房烧好了热水,就等着小姐回来沐浴更衣。
“多撒些花瓣吧”萧一瑾褪去衣衫,一双纤细的玉臂搭在浴桶边儿上,青葱白嫩的手指尖儿,不时滑落水滴。
少女的黑中带棕的瞳仁,此刻出神儿的厉害。
蓁蓁又往浴桶里撒了一大把兰花瓣,热气袅绕的蒸的十分香甜。
“小姐,明日您想去哪儿啊?夫人说可以到处转转呢。”
只见萧一瑾垂下头去,微微抬眸,眼底泛着些细碎的光,咬了咬嘴里的软肉,有些羞赧的眨了几下眼——
“不转了,明日就去学子监吧。”
“啊?”蓁蓁眼睛睁得溜圆,随后反应过来,嘴角一弯揶揄的瞧着自家小姐,似笑非笑“哦~~~”
“那么久没去了,功课落下太多,我怕回头跟不上。”萧一瑾的解释牵强的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小姐,我看您担心课业是假,想见蔡世子是真吧。”蓁蓁这个鬼灵精一眼就道破了。
“哎呀!你有完没完~~~”被揭穿的萧一瑾,瞬间从脸红到了脚脖子儿,整个人浸在水里,像条红色的金鱼。
登时,撩起浴桶里的水朝蓁蓁洒去“知道还问——”
“我不问了就是,这不是逗你嘛。”
蓁蓁笑着擦了擦脸上的水,又舀了一瓢热水浇在盆中,拿起帕子替萧一瑾擦着后背,忽然出声问道——
“可夫人说明日要陪着一起逛街的,您这要去学子监,怎么说啊?”
萧一瑾撩了撩水洒在脖颈上“这还不简单,我用功读书,娘亲还能不让。”
蓁蓁歪头想了想“也对!”
他们家小姐什么时候这么用功了?夫人跟老爷,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拒绝,虽然突然转性有些奇怪。
萧一瑾的手指一圈一圈绕着打湿的头发,偏过头望着水面的花瓣,心里想的却是那个许久未见的家伙——
他会不会也像自己这样?牵肠挂肚呢?
害相思,害相思——就是如今自己这样吗?
明日就要见到了——
真是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此刻的宝阁楼里,蔡云旗面色复杂,伫立在窗前目光却望向了很远处,不时就蹙起眉头,不时又握紧手指。
今日起的早,但却哪儿也没有去,瞧着屋外日头儿的影子,掐算着时辰,她应该到家了吧。
“宝哥儿,该用饭了。”素雨欠了欠身子,温声道。
蔡云旗没什么胃口,瞧着满桌子的佳肴,不过喝了些汤吃了口青菜,就饱了。
素雨看着就根本没怎么动的饭菜,不禁又犯起愁来——
最近这是怎么了?饭量一天比一天少,偶尔还总是对着窗外发呆,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事儿?可能出什么事儿呢?
素雨猜不到,她们哥儿的心思重,想的深,就是想帮也帮不上,轻叹一声,只希望宝哥儿别为着那些个琐碎,耽误了身子。
第二日
萧一瑾才从梳妆台前起身,蓁蓁就看呆了眼。
“小姐,您可真美啊~~~”
褪去之前的圆润,如今清减过后的萧一瑾出落的亭亭玉立,犹如高山上盛开的雪莲,美的不可方物。
清丽,婉约,楚楚动人。
一张瓜子脸,桃腮带笑,如雪的皮肤更显出尘灵动。
上身是银霓红细云锦广绫合欢衣,下身是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
头上梳着个凌云髻,蓝色珠花徐徐垂落,颊畔故意散落些碎发,少女清丽动人,抬眸一笑娇艳的犹如仙女下凡。
“奴婢保证,蔡世子要是见到您,一定会被您迷晕的!准连道儿都走不动了。”
“瞎说,去你的——”
萧一瑾嘴上这么说着,可眼睛却忍不住瞄向铜镜里的自己——
绯红的脸颊,纤瘦的身姿
真有这么美吗?
会让他迷得走不动道儿吗?
一路上萧一瑾的怀里都跟揣着个小兔子似得,马车颠簸的自己也跟着一起颠簸,只不过马车颠的是车轮,而她颠的是心肝儿。
马车将将停稳,萧一瑾便迫不及待地就要掀开帘子要跳下去,幸好蓁蓁在后面拉住了她——
“小姐——”
“怎么了?”
“您慢点儿,跑那么快,头发要乱的。”
蓁蓁说的比较委婉,实际上的已经是让萧一瑾淑女一些,不然今日这身装扮就白搭了,风风火火的穿裙衫作甚?一身短打岂不更好。
“头发乱了?乱了吗?”萧一瑾抚着发髻,急忙问道。
“现在没乱。”蓁蓁答道。
“那就好——”
萧一瑾松了口气,打扮了一早上,临到门口再乱了头发,得多糟心啊。
慢慢走下马车,提起裙跨过门槛,脚下是莲花碎步,脸上是楚楚动人,心里则是满心欢喜。
一段路,愣是让萧一瑾走出了好几番不一样的心情。
一只脚刚迈进了学堂,眼睛便迫不及待的往屏风那边的人瞧去,自那晚一别后,萧一瑾早就盼着两人能再次相见了——
“他没来?”熟悉的位置没有熟悉的身影,方才还笑意盈盈的面容,顿时就黯淡了下去。
不过这也不影响她丝毫的美丽,眉宇间的茫然反而平添了几丝娇柔,让人更加着迷了。
学子监里几乎所有的男子,都被这样的萧一瑾引去了目光,就连一向厌烦她的蔡云哲也不例外。
眉头一皱,竟也跟旁人一样,不自觉的上下打量起来。
若不论她的倔强脾气,这妮子的确长得还不错呢。
引得男子的注目,自然就会遭到女子的嫉妒。
除了蔡依芙跟林其琛个别几人外,其余的瞧见这样清丽出尘的萧一瑾,差点儿连鼻子都要气歪了。
张丞相家的小女儿更是气的骂骂咧咧个不停,一旁的蔡依柔也瞪起了眼睛,几个人嘀嘀咕咕的,不用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萧一瑾压根儿就懒得搭理她们,一群长舌妇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更何况,真正让自己记挂的人又没来,再多的注目都成了多余。
萧一瑾想着兴许他只是晚了呢?再等等看吧。
直到卢夫子都来了,也没见到那人的身影,今日怕是不会来了。
可他为什么没来呢?难不成有什么事?
又或者只是碰巧,今天自己运气不好?但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回来了吗?
萧一瑾的脑袋瓜里,冒出了无数的问题,每一道都是跟蔡云旗有关,低头看去,手边的书页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写上了那人的名字,急忙用手盖住,生怕被人瞧了去。
散学的路上——
白屹安坐着轿子才从宫里给张贵妃请完平安脉回来,正走到北巷路口处,轿夫却猛地落了轿子。
“怎么了?”白屹安被震了一下后背,随即掀开轿帘问道。
“白大夫,前面有马车受惊了,好像还伤着人了。”轿夫说道。
白屹安一听伤到人了,立马从轿子里走了出来,想也没想撩起衣摆,背着药箱疾步跑了过去。
马车翻倒在地,棕色的马匹口吐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