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师父出手之际,柳毅便依稀感受到,这一击的威力非常恐怖。
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白光熄灭之后,看到面前的情景,还是内心大为震撼,甚至有些被颠覆认知。
师父这一剑过罢,不仅面前的武忠林被碾为齑粉。
整个武家宅院,东南两侧数十间屋舍,尽数被夷为平地。
数百名武家弟子,尽皆倒在血泊之中,气绝身亡。
一剑既出,方圆十里,寸草不留。
这恐怖如斯的威力,真不愧为“破国”二字。
柳毅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赞叹道:“师父,太猛了!”
“竟然仅凭一剑,便灭掉了一个古武世家。”
“区区小事而已,不算什么。”
四爷不以为然摆了摆手,不紧不慢收剑入鞘,淡笑道:“剑法的威力,取决于内力的强弱。”
“只要你刻苦修炼,积蓄内力,早晚有朝一日,也能像为师一样强。”
柳毅试探性道:“师父,既然事情办完了,那咱们便回去吧?”
“不急。”
四爷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又何必急着走?”
“走,徒儿,为师今日正好借花献佛,再赠你一样礼物。”
当即,四爷带着柳毅,走向面前的废墟。
院内正中间的,是武家的正堂。
哪怕被轰成废墟,也是最大的一片废墟。
穿过一大堆碎砖烂挖,后院赫然是一座祠堂。
这座祠堂,是整个武家宅院内,唯一没有受到四爷刚刚那一剑波及的净土。
祠堂内供奉着武家历代先祖的灵牌,灵牌供奉着一把剑。
此剑约有六尺见长,剑柄和剑鞘漆黑如墨。
剑鞘之上,铭刻着一排排金色梵文,散发出一股冰冷的寒意。
“多年不见,这把剑还是这般犀利。”
四爷走上前将剑拿起,随手扔给柳毅。
“徒儿,接着!”
柳毅忙不迭双手将剑接过,感受着藏匿在剑鞘内的剑锋,散发出的雄浑气息,不由肃然起敬。
“师父,这把剑是……”
“此剑名为潇湘夜雨,武家祖上所锻造,曾位列天下十大名剑之一。”
四爷淡笑道:“你我师徒一场,乃是天赐的缘分,临别之际,这把潇湘夜雨,便作为师父赠与你的饯礼吧!”
“谢师父!”
得到这么一把弥足珍贵的宝剑,使柳毅心中颇为欢喜。
随即他才意识到不对,疑惑道:“师父,此话何意?”
“难道师父……要赶徒儿走吗?”
四爷淡淡道:“徒儿,当初收下你之际,为师便有言在先。”
“为师收你为徒,但只传授你一门剑法。”
“现如今,你不仅学会了吸收天地灵力之法,也将这套惊鸿寂天剑法,掌握得炉火纯青。”
“为师已经没什么可以再教你,你我的师徒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柳毅心中顿时生出一阵伤感,苦涩道:“师父,徒儿当初执意拜您为师,确实是敬仰您的实力,想要学会您的武功。”
“但是这一个月下来,我已将师父和灵儿都视作家人。”
“师父待我如君如父,关照有加,弟子不舍从此与师父天各一方。”
四爷忍俊不禁,拍了拍柳毅的肩膀。
“小子,怎么还煽起情来了?”
“这一个月来,为师也看出你是位有胆有识的忠义之人。”
“但是,即便为师有意将你留下,你便能毕生与为师一起隐居在桃花源中吗?”
“你在凡世之中,尚有牵挂,尚有羁绊,尚有欲壑难填的夙愿。”
“为师和桃花源,于你而言只是转瞬一逝,而非末路归宿。”
“梁园虽好,亦非久恋之家,你这般英雄豪杰,理应洒脱些才是。”
“日后若是有缘,你我师徒自然还会见面。”
说罢,四爷便一拂衣袖,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握着手中冰冷的潇湘夜雨,柳毅面容苦涩,内心复杂不已。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才明白。
以师父的神通广大,只要他不想,武沉渊和那几个北狄人,怎么可能进入桃花源内?
自己之所以能在桃花源见到他们,必定是师父有意而为之。
而师父的目的,便是用古武世家之一的武家来历练自己。
并将武家的这把名剑潇湘夜雨,作为自己出师的礼物。
明白了师父的良苦用心,却已是分别之时。
柳毅不由苦涩一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向四爷离开的方向,连磕三个头。
“多谢师父授业之恩,徒儿就此别过!”
“待日后,徒儿功成名就,了却凡尘,必定隐居山水,为师父养老送终!”
……
柳毅带着潇湘夜雨,独自一人离开沙摩镇。
这一个月来,在桃花源养伤习武,简直就如同做梦一般。
现如今,自己离开了桃花源,便是到了梦醒时分。
自己也当离开梦境,回归现实了。
柳毅买了一匹骏马,从并州动身返回京城。
与此同时,京城,柳府。
柳府上上下下,都张挂着白幡,布满香烛。
屋中设有灵堂,正中间摆着柳毅的画像。
此时已是夜晚时分,天色昏黑。
院内,尚怜月、王雁芙、罗思绮都身披孝服,头戴幡帽。
此时此刻,三女神情都略显复杂。
作为柳毅的妻妾,按理来说柳毅亡故,她们应该是最为伤心的。
但此时却看着另外一个女人,跪坐在院内,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默默烧纸。
这个烧纸的女人,自然正是宁萱。
宁萱一身缟素,面庞苍白,神情憔悴。
这一个多月来,流了不知多少眼泪,导致双眼都已红肿,眼眸血丝遍布。
一个月前,得知柳毅遇害的消息,整个柳府仿佛天塌了一般。
母亲因此一病不起,父亲强行振作着安排了后事,便终日将自己关在府中。
尚怜月、王雁芙、罗思绮三女,作为柳毅的妻妾,自然要帮柳毅撑起这个家。
然而,让她们没想到的是,丧礼结束之后,来吊唁的七公主宁萱并没走。
而是就留在了他们柳府,与她们三个一起为柳毅守灵。
整整一个月来,尚怜月等人的眼泪都已哭干。
并决定振作起来向前看,帮夫君打理好这个家,替夫君照顾好父亲和母亲。
唯独宁萱,仍沉浸在深深的悲伤之中,每日以泪洗面。
每日几乎水米不进,导致整个人消瘦憔悴。
任凭她们如何宽慰,都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