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紫琮分别之后,萧峰等人一路翻山越岭,足足走了十余天,前路被一条宽宽的江流斩断。
李逵踏在赭红色的砂岩上,粗布裤脚沾满红泥,望着眼前横亘天堑的滔滔江水,蒲扇般的大手拍在腰间板斧上:“直娘贼!这河比江洲外的浔阳江还要宽,却连个船影都不见,莫不是要爷爷们自己刨过去么?!”
“可俺只会狗刨,也不知过不过得去。”
武松单手搭在刀柄之上,一双眸子如鹰眼,见那浊浪排空处,江水奔涌而下,两岸峭壁如刀削斧劈,几处狭窄河段也足有二十于丈宽。
这般天险,怕是除了大哥萧峰之外,无人能凭肉身横渡。
萧峰若是知道五弟心中所想,一定会告诉他,大哥的命也是命。
“这就是《尚书·禹贡》所记载的黑水么?果然是波涛汹涌。”萧峰打量着江流,神态从容的说道。
一旁的队正开口道:“禀大人,此江如今唤作金沙江。每当水位下降,江面平缓之时,总有些亡命之徒驾着羊皮筏子来此淘金。”
“喔?”萧峰一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名字倒也贴切。”
武松冷冷的扫了一眼那名队正,开口道:“既然你这熟悉,可知哪里能够渡江?”
那队正反应过来,也是冷汗直流,听到武松的问话后,连忙回答:“知道知道,渡江还需要顺江往下走六十里,到一个名为下海子的镇子,才能坐船渡江。”
“为何要走这么远?”武松皱眉问道。
那队正解释道:“因为金沙江这一段河床陡峻、水流湍急、暗流涌动,寻常的艄公根本不敢在此渡船,一不小心便是船毁人亡啊!”
武松不屑的笑了一声,说道:“哼,这是没遇到我张顺兄弟,以他的本事,从这里渡江亦是轻而易举。”
萧峰也想起了张顺那个小老弟,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劝诫他的兄长张横改邪归正。
他摇了摇头,看向那伍长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往下走吧!”
“是!”队正应了一声,带着众人沿着商道往下游走去。
金沙江畔的古道仿佛是山腰间的旧刀疤,在赭红色岩壁上凿出的裂痕被行商们的骡马踏成了琥珀色的甬道。
江水在谷底翻腾,从对面看来,会有种山道是浮在江雾之上的错觉。
李逵走在最前方,突然他整个人像弹簧一般跳起,走在他身后的武松眼神一凝,手腕一抖,雁翎刀已出鞘,化作一道凌厉的银芒,斜斜斩向前方。
刀光闪烁间,一条黑白斑驳、银环闪耀的毒蛇被一分为二,两截躯体仍在草丛中扭动着。
李逵一脸茫然,望着那突然出现的毒蛇,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嚷道:“哎哟,这该死的毒虫莫不是想暗算俺?”
“你先前未察觉到?”武松收刀回鞘,目光中带着几分讶异望向李逵,却瞥见这黑厮后颈的汗毛根根竖立,如钢针倒插在古铜色的皮肉里。
“没有,”李逵憨憨的摇了摇头,“俺也不知道咋回事,脚下一滑就蹦跶起来了。”
武松闻言,眼底掠过笑意:“你这是身子比脑子快半拍,难怪在战场上只见你砍人,却不见你受伤。方才若是慢得半分,此刻你该抱着肿成笆斗的脚哭爹喊娘了。”
李逵憨笑着,虽不明其意,但看武松神情愉悦,便权当是夸奖自己了。
就在这时,萧峰耳尖微动,听到草丛中传来的细微“嗦嗦”声。
他神色一凛,对李逵与武松道:“两位兄弟,速速搜集些小石子来给我。”
二人也不废话,立刻行动起来。
萧峰接过武松、李逵递来的石子,拇指扣住的刹那,耳廓忽如猎犬般微微颤动,左侧岩缝里鳞片摩擦青苔的窸窣,右侧枯藤下信子吞吐枯叶的嘶响,后方石隙间蛇腹碾过砂砾的摩擦,尽数被他听了去。
只见他腕骨轻旋,三道乌光破空而出。
第一条银环蛇正弓身欲扑,石子先它一步,贯穿其七寸,蛇身如断弦般拍打在岩壁上。
第二条尚在枯叶下游弋,石子仿佛料敌先机一般,毫不留情的击碎了蛇头。
第三条刚昂起烙铁状的头颅,石子已带着颈椎骨从尾部贯穿而出,钉入岩壁之时,蛇尾仍在疯狂扭动。
草丛中又传来鳞浪翻涌之声,萧峰反手摘下腰间酒囊,琥珀色的酒液在空中划出弧线。
他一掌拍出,在浑厚内力的加持下,三道酒箭射入草丛之中。
浓烈酒气引动的蛇群刚探出头,萧峰目光一凝,双手十指同时弹出石子,如暴雨梨花一般,将敢于探头的毒蛇统统打爆。
李逵瞪着一地的蛇尸,咧嘴大笑道:“哥哥这手飞石绝技,比俺的板斧还利落!”
“大哥,此事颇为蹊跷。“武松面色凝重,沉声说道。
“嗯。”萧峰点了点头,这般操控毒物的手段,他曾经见过,正是星宿派的五毒功。
莫非这大理国,还有旧识不成?
不过奇怪的是,等他们走过了那一段约一里的路程后,便没有遇到毒蛇。
这让萧峰和武松百思不得其解,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夕阳西下,众人走了将近四十里,终于发现了一家酒肆。
一行十三人走了进去,却见那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正指着老板的头骂着:“天杀的懒骨头!前些日子收的黄麂肉还吊在后厨生蛆,也不知拿盐捯饬一下...”
听到有客人进来,老板娘立刻换了一副表情,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贵客们可算来对时辰了,我们这可有刚收来的新鲜黄麂肉呢!”
李逵一屁股墩在凳子上,嗓音如雷般响起:“把你这儿的好肉都给端上来,酒也要,直管往桌上搬!”
萧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点头应允:“就依我这位兄弟说得办,不要黄麂肉。”
“嘿嘿...好嘞!几位爷稍等片刻,好酒好肉马上就来!”
老板娘尴尬的笑着应承,转身走到柜台时,不轻不重的踹了老板一脚,嗔道:“你死人啊,还不快去给客人们准备吃食!”
武松看了一眼那老板,见他脖颈还留着三道鲜红的指甲痕,才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