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无常。
江玄预想过很多这次前来靖虏屯堡可能会遇到的危机,却也没想到会如此凶险。
一位一流高手,带数百军士围攻。
而且同为一流的邱莫言竟与杨慧贞是同门姐妹。
这种情况下,就算没有薛燕川带人围攻,他们想要完成任务的几率也不大。
毕竟,除了邱莫言这位一流高手之外,杨慧贞的身手也并不弱,而且身边还有两位高手护卫。
那鲁定庵和石问樵皆是杨涟的旧部,从军多年,是经历过真正的战场厮杀的,虽说如今年纪大了身手有所退化,但也远不是一般的三流高手所能比的,勉强也能达到初入二流的层次。
只可惜运气差了点,为了保护杨慧贞,被乱箭射伤,最终遗憾离世。
再加上楚墨,这次他们以死去三位二流高手的代价,弄死了一位一流高手薛燕川,外加近百号军士。
最终和邱杨二女达成约定和解,也算是最理想的结局了。
事情解决,仅剩的四人之间气氛和睦了许多,虽然依旧心怀戒备,但经过一场生死之间的并肩作战,也算多了一分信任。
经过商议,邱杨两女决定等天亮就出发,前往山上的静宁寺隐居起来。
静宁寺的住持慧圆大师就是两女的授艺恩师,之前就屡次劝解她们,让她们就待在寺里隐居,别再想着复仇了。
但两女复仇心志坚定,又担心会连累寺院,就搬到镇上来了。
可如今,不隐居也不行了。
她们的位置已经暴露,这天下又到处都是东厂的耳目,世间虽大,却已无她们的容身之地。
所以目前最好的选择,便是就近隐居到寺院里。
再加上江玄两人回去汇报他们已死的消息,应当可以骗过东厂的人,保证暂时的安全。
而江玄两人,为了防止惊动镇上的人徒生事端,也没有选择连夜返回客栈,准备也在将军府里待到天亮,再返回客栈拿东西回京。
于是,原本敌对的四人,如今却同处一个屋檐下了。
至于外面的尸体,反正都准备走了,他们也懒得收拾,明天走的时候放把火毁灭证据就是了。
不过鲁定庵和石问樵的尸体还是要处理一下的。
在江玄的帮助下,两女在将军府里找了个宽敞些的位置,帮两位将军入土为安。
处理完这一切,两女心中的悲伤稍微缓解了些,看江玄的眼神也友善了不少。
或是为了感谢江玄帮忙,进屋后,杨慧贞主动提出帮江玄和徐龙青处理伤口。
江玄也未拒绝。
看得出来,杨慧贞应该是经历过不少类似的事儿了,处理伤势极为熟练,还懂得用热水清洗消毒。
两个时辰后。
徐龙青在包扎完伤口后,便靠着房里的杂草沉沉睡去了,酣战一晚,他早已疲惫不堪。
房间里只剩江玄和邱莫言两女清醒着。
两女是因为心中还有所戒备,准备就这样坐到天亮就上山前往静宁寺。
江玄则是心中还有所打算。
虽然已经达成约定和解,但他依旧心怀顾虑。
想彻底解决这个隐患,最好的途径只有两条。
要么直接杀人灭口,要么就是发展成自己人。
前者无需考虑,如果有能力杀人灭口的话,江玄便不用如此纠结了。
一阵沉默后。
江玄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烤火的两女,想了想,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两女的神色顿时警惕起来。
“别担心,就是随便聊聊。”
江玄摆了摆手,走到她们对面围着火炉坐了下去。
两女神色微缓。
杨慧贞语气清冷:“公子想聊什么?”
“杨小姐你的身世我已经知晓,不知邱姑娘你呢?”江玄看向邱莫言。
“身世有什么好聊的?莫名其妙。”邱莫言转过头去,显然不感兴趣。
倒是杨慧贞犹豫了一下,接过话题道:“倒也没什么不能讲的,师姐她和我一样,父母都是被阉党害死的,不过她入门比我早,我是两年前才跟师父学武的,师姐则是五年前就被师父救回去了。”
提及自己身世,邱莫言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江玄则微微点头,总算明白为何两女都对阉党如此痛恨了。
“如此说来,两位的仇人都是魏忠贤了。”
“废话。”邱莫言难得翻了个白眼。
杨慧贞眼中则浮现一丝恨意,咬牙道:“我全家都是被魏忠贤害死的,若有机会,我一定要亲自报仇雪恨!”
江玄目光闪烁片刻,突然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什么?”两女都愣了下。
江玄微微一笑,道:“我是说,两位想亲手杀了魏忠贤这个心愿,倒也未必不是没有可能达成。”
“公子的意思是?”杨慧贞黛眉微蹙。
邱莫言也皱眉道:“想杀魏忠贤,哪有那么简单?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被他害得家破人亡,想要杀他的人何止千千万万,如果真这么容易的话,他不知道早就死了多少次了。”
此言确实不假。
整个大明,想杀魏忠贤的人多的是,其中不乏那些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
但为何魏忠贤到现在都还活的好好的?
因为东厂高手众多,而且京城守卫森严,魏忠贤又极少出京,想杀他的人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江玄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两位以为,魏忠贤能拥有现在这么大的权利,有这么多高手保护,他最大的靠山是谁?”
“那还用说,自然是皇帝。”
两女眉头紧蹙,不明白江玄的意思。
“那如果,皇上死了呢?”江玄幽幽开口。
“什么?”
“不可能!”
两女先是愣了下,随即异口同声回答。
“皇宫的高手更多,谁敢去刺杀皇帝?”邱莫言摇头。
“皇上活不长了。”
江玄平静道:“皇上从小便体弱多病,这几年病情更是加剧,最多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只是朝廷一直封锁消息,外人不知道罢了。”
“既然朝廷封锁了消息,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邱莫言一脸怀疑,显然还是不太相信。
江玄淡淡道:“邱姑娘莫非忘了我的身份?”
“我所在的锦衣卫,是大明最接近皇上的机构,号称‘天子亲军’,而我之前又是在北镇抚司当差,可以直达圣听,自然会听到那么一点外人不知道的消息。”
闻言,两女顿时心神震动,神色复杂。
如果江玄所言为真,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难以想象会引起多大的震动。
毕竟每一次皇位更替,多少都会出现一些波动,这是经过历史验证过的。
更何况如今大明内忧外患,一旦皇帝驾崩,必然会有不少势力趁此机会作乱,到时整个大明都会陷入动荡之中!
没有理会两女神情,江玄继续道:“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旦皇上驾崩,不管是谁做了皇帝,都一定不会再用魏忠贤。”
“而且这些年魏忠贤借着皇上宠信,蒙蔽圣听,大肆敛财,做了这么多天怒人怨的事。”
“一旦新帝登基掌权,魏忠贤必死无疑,就算不死也会被流放,到时候……”
江玄看向两女:“你们的机会就来了。”
两女脸色一阵变幻。
片刻后,邱莫言皱眉看向江玄:“就算这事儿是真的,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江玄叹了口气,道:“没办法,现在还是魏忠贤掌权,杀杨姑娘是魏忠贤亲自下的令,而我未曾完成任务,相当于我的命运现在还掌控在两位手里,既然不能做敌人,那就只能与两位姑娘交个朋友了。”
套路虽然可以得人心,但真诚才是必杀技。
所以江玄并未隐瞒,直接告知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果然,两女听了江玄所言,神色更加缓和了几分。
邱莫言轻哼一声,道:“我们既然答应你不会暴露,自然就会说到做到,你还怕我们反悔不成?”
江玄微微一笑:“那二位就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不待两女接话,江玄继续道:“二位姑娘若是信我的话,可以同我保持联络,一旦京城出现变动,有机会亲手杀魏忠贤的话,我会让人通知两位。”
杨慧贞犹豫片刻,便点了点头道:“好,那就多谢江公子了。”
邱莫言略微迟疑后,也有些不自然地道了声‘多谢’。
江玄微笑道:“不用客气。”
随即江玄把自己在京城的地址告知了她们,让她们有事可以托人去传信告诉自己。
通过这一番信息互换,双方的关系更加亲近了许多,至少两女不会再像一开始那样防备着江玄了。
目的达成,江玄心中的顾虑也彻底放下了。
邱杨二女都是讲情义和诚信之人,既然她们承了自己的情,又答应过自己,那就绝不会再主动暴露给自己惹麻烦了。
接下来,三人又随意闲谈了些往事,江玄也难得吐露心声,同二女说了自己的身世,还有在锦衣卫当差的身不由己等等,算是进一步加强信任。
当然,有些隐秘肯定是不能说的,比如系统面板。
就这样,一直到天蒙蒙亮,三人才渐渐停下交谈,望着窗外缓缓显露的晨曦,不知为何心中反而有些惆怅。
但不论如何,也该到了分别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