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秉坤的话没能说完,浑身骨骼尽碎,栽倒在地。
他犯了和霍瑜一样的错误……毫不知彼。
如果大家都是五品上阶,表面修行相当,那除了经验技法的差距之外,最大的差距在哪里?
当然是所修功法的品阶,大家的灵气量相当、质不一样!
皇极惊世经,世上寥寥几部超品功法,碾压他这点法门如同碾只鸡。
可他想不明白,沈棠明明是自幼在天行剑宗修行的弟子,他是认识的,也是所有天行剑宗长老都公认的少宗主,怎么莫名其妙会有其他身份、其他修行?
早知道她有这样的恐怖背景,之前那些长老们凭什么敢有异心!
又是谁能把她打断了腿,如丧家之犬一样带着残部逃来夏州?
可惜没有机会让他解谜了,徐秉坤的意识很快涣散,死不瞑目。
一击毙命!
沈棠微微抬头,看向院中激战的方向,那边镇魔司大批人马早已赶到,团团围上了妖魔。盛元瑶倒是信得过这批人,大批镇魔司精锐的到来让她压力大减,脸色苍白地喘了好几口气。
看向独孤清漓,白发少女的嘴角同样微淌着血迹,显然打得并不轻松。
四品的妖魔,哪怕受伤,那对技法与力量的理解同样不是五品强者能媲美的,何况妖魔的身躯力量原本就超过人类武修,要对付它们最好得配上道修做出各种削弱术法。
两个少女能拖住它这么久,已经足以自傲。
妖魔本来就伤,被两个少女拖得更是疲惫,大批镇魔司精锐生力军的参与没过多久就让妖魔变得狼狈万分,心中更是暴怒。几乎大半个夏州城的人都能听见妖魔的震天怒吼,风云变色。
瞥眼见到更远处还有城主府护卫,其中几个他还认得,却无一人上前帮忙。妖魔勃然大怒:“某个人,再事不关己袖手旁观,就别怪老子把事情抖出来!”
可惜某个人已经躺在外面小巷没法回应它了。
妖魔气急败坏地又在阵中支撑了一阵,终于怒声喝破:“徐秉坤你言而无信!”
如同接戏似的,远处传来霍瑜的声音:“徐城主,本公子已知始末。若是现在收手,共诛此妖,我霍家可以保你将功折罪。”
全城哗然!
真是徐秉坤!单是妖魔自己说还可能有胡乱攀咬的嫌疑,霍瑜这戏一接那就是铁锤。
原来霍公子调查霍殇是假,暗查妖魔才是真啊!
霍瑜见众目睽睽,松了口气,暗道这还真可能活下来。正打算补一句,屁股忽地传来一股巨力猛踹,整个人直接射向激战中心。
“我日……”声音忽然断了。
那边结阵的镇魔司众人下意识地避让开了一条路,霍瑜直挺挺地冲进盛怒中的妖魔攻击范围。
“哈哈哈哈!”妖魔狂笑:“就你是霍瑜是吧!就你在查我是吧!死吧!”
霍瑜:“?”
魔手一拍,霍瑜连个招架都来不及,左右独孤清漓盛元瑶没有一个人帮他接招,直接就被拍成了肉泥。
围观众人:“???”
镇魔司:“!!!”
夭寿了……霍六公子来夏州查霍殇案,却因为不自量力怒冲妖魔,死于妖魔之手!可霍六公子好菜啊……
这里镇魔司众人一大堆只有七八品实力的都能结阵困敌,盛元瑶也是个六品武修都能硬扛这么久,你也是六品武修冲进去连一招都没出直接被拍死了?
你何必呢!
独孤清漓和盛元瑶交换了个眼色,她们当然看得出,这个霍六公子浑身穴道被封,分明是被人丢过来的。连哑穴都被封了,那句“我日”背后估计跟着一个“陆行舟”,可惜骂不出来。
这回围观群众上报的信息,霍瑜的死亡别说和沈棠没半点关系了,甚至都和陆行舟没关系……那是妖魔干的,主谋是徐秉坤。
说不定他的护卫都被徐秉坤派人暗中阴死了咧……
空中燃起数张符箓。
术法的气息蔓延,妖魔眼眸一缩,暗道麻烦了。
御妖符、迟缓符、卸力符……
陆行舟!
品级虽不高,那精准无比的术法控制隔着老远都准确地落在它身上,也是十分难受。刚刚挣脱术法控制,一道璀璨剑芒如九天揽月,锁定它的灵台,直冲而下。
沈棠,天行剑宗,破云飞剑!
独孤清漓冰剑一横,妖魔四周尽是冰晶,凝成一个囚牢,让它短暂无法闪避沈棠的杀招。
“砰”地一声,冰晶破碎,妖魔勉力一闪,飞剑擦着肩膀过去,妖血飞射。
一个小小的人影突兀出现在上空,一拳砸了下来。
狼狈万分的妖魔哪里还躲得开这一拳,被轰了个结结实实,向地面倒栽而下,鲜血狂喷而出,溅在阿糯身上。
阿糯忽地一声闷哼,她觉得这血很不舒服,身上的灵气像被火炉炙烤,忽地燃烧起来似的。
“咦……”明明末路穷途的妖魔眼里却忽地闪过精光:“你这……哈?哈哈哈哈……”
沈棠独孤清漓的剑、盛元瑶的刀、陆行舟的惊雷符,几乎同时落在它身上。面临绝杀之局,妖魔奋起浑身妖气硬生生吃了这一波攻势,合身向阿糯的方向直撞过去。
明明平日里身法如鬼魅的阿糯此时却露出极为难受的表情,似乎傻了一样避让不开。
对阿糯极为熟悉的陆行舟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失声大喊:“阿糯快让开!”手中一拍,轮椅“嗖”地弹射而起,向场中直冲而去。
可哪里来得及?
独孤清漓火速出手,一把将阿糯拉开,那妖魔就从阿糯身边冲了过去,瞬息跑远:“哈哈,有趣,哈哈哈哈……”
盛元瑶有些担忧地看了阿糯一眼,可职责在身还是无法多看顾,只能厉声道:“追!”
镇魔司众人飞快追了上去,陆行舟抵达场中一把抱住阿糯,声音都在发抖:“阿糯怎么了?不要吓师父……”
阿糯软绵绵地靠在陆行舟怀里:“师父,我好像发烧了……”
沈棠独孤清漓面面相觑,发烧……一位道武双修的五品强者,发烧?
陆行舟急得汗水直冒,手中柔光泛起,按在阿糯眉心仔细检查。
阿糯体内灵气好像烧起来一样,连带着浑身血液沸腾,像烧开的水一样汩汩冒泡。
体表更是滚烫,真要说发烧,那得烧到一个凡人即死的度数了,起码五十以上。
饶是陆行舟学了这么多年丹学医术,竟还是根本查不出这是什么引发的。看得见的是被妖血侵染,可妖气明明已经被阿糯自我抵御在外,根本没有形成任何伤害,如今阿糯体内也完全查不到任何妖气相关,为什么会造成这种奇怪的结果?“查不出……我查不出病因……这是怎么了……”陆行舟脸色苍白,转头四处寻觅:“陈掌司,陈掌司在不在,帮帮我……”
陈瑾年很快从围观人群里跑了过来,陆行舟抱着阿糯想要上前,差点从轮椅上摔了下去。
沈棠急忙扶住,紧紧抿着嘴唇,心中暗叹。
历来只见平静淡然成竹在胸的陆行舟,竟然有如此仓皇无措的失控表现。
如他所言……人心中的柔软只会给一些特定的事物。而阿糯于他,如命相连。
沈棠毫不怀疑,如果阿糯真的出了什么事,陆行舟会发疯。
明明一切谋算成功,正是尘埃落定的大庆之时,却忽然急转直下。悲剧的是,大家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陈瑾年搭着阿糯的脉搏查探了好一阵子,也蹙起了白眉:“好生奇怪……老夫查探的结果,这应该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病根,可为什么会这时候突兀发作?没个引子啊。”
“先天病?”陆行舟眼睛倒是微亮:“阿糯先天确实有亏,小时候极为难养……是病症就好,总是能治的对不对?”
“问题就在这,老夫也查不出这到底是什么病,根本无法开方啊……”看见那么生龙活虎的小女孩一瞬间就气息奄奄的样子,陈瑾年也急了:“老夫立刻传书郡上,让我师兄火速前来……他或许有办法……”
郡上来人……那要到什么时候去?看如今小丫头连眼睛都快睁不开的虚弱模样,感觉撑不到的样子……阿糯窝在陆行舟怀里,小手很勉强地去摸陆行舟的脸庞:“师父……我是不是要死了……”
“少胡说,我死了你都不会死!”陆行舟一手抱着滚烫的小团子,一手去摸自己的戒指,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用一下。
一摸之下,看见刚刚收缴的一堆战利品,心中微动,脸上迅速泛起喜色。
自己手里没东西,阿糯刚才抢了个东西的!
那是能把濒死之人救活的救命丹,造化之力磅礴无匹,可不仅仅是治腿用!
陆行舟飞快探手从阿糯怀中掏摸出刚才那白玉般的药丸,直接往阿糯嘴巴里塞进去。
阿糯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捂住嘴巴,含糊不清地说着:“那是你治腿的……你这十年,只为了它。”
“少放屁,治腿的东西满天下都是,我家阿糯只有一个!”陆行舟飞快捉开阿糯的手,二话不说地把丹药怼了进去。
顶级丹药的特色就在于入口即化,阿糯连吐出来的机会都没有,药力已经入喉。
阿糯恼怒地瞪着陆行舟,陆行舟紧张地看着她。
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小女孩无力的双眸重新变得亮闪闪,刚才烧得通红的脸蛋开始消退,重新变成了白里透红的健康色泽,粉嫩嫩的圆脸嘟嘟的,正在和师父生闷气。
陈瑾年差点把自己胡须都捻断了,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你刚才给她吃的什么?仙丹吗?
陆行舟哈哈大笑起来,抱着阿糯举了两下高高:“草,这么胖,师父都快举不动了!哟呵小东西还敢瞪师父!”
阿糯目光变得轻柔,低声问:“你怎么办?”
陆行舟高兴地把她放回腿上,伸手在她脸上揉来揉去:“霍家那么多人呢,再找他们要一颗不就是了,多大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