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
随着李瑜的君令。
钟相带着脚镣枷锁,赤着脚,跪进了君帐。
“你这个君上,马马虎虎,起码让我们这群黔首活了下来。我信你确实能成一位圣君。我这次来,是给你这君上请死的。死之前能吃上顿香喷喷的大米饭,上天待我钟相不薄。”
哪怕身陷囹圄,钟相仍然十分狂妄,口吐不敬之言。
李瑜冷笑着,对这个挑衅君权的狂徒,并未如何生气。
一旁的李道宗等人,却已将随身刀剑拔出一半,恨不得立即上前将钟相乱刀分尸。
“是上天让你吃上大米饭的吗?是君父让我们吃上的大米饭。你为啥感谢上天,反倒不知感谢君父?”
众人还未作声,一旁的杨再兴已走上前,用清澈的眼神看着钟相,用略显稚嫩的声音反问。
一句话瞬间击破了钟相的心防。
杨再兴拉开营帐,指着外面围坐在篝火边的流民人群。
“你往外看看,随便问一个人,到底是谁让他们从即将饿死的鬼门关走回来的?给你说,几天前我也差点饿死,是君父救了我全家。”
接着杨再兴放开嗓门,双手握成喇叭状,大声高喊。
“百姓们,乡亲们。是上天让你们吃上的大米饭?还是君上?大声告诉我。”
随着杨再兴的话,近一点的流民最先反应过来。
他们纷纷拉着儿女亲人向君帐跪倒,千恩万谢,三呼万岁。
看着百姓们的反应,可谓是人心归一。
钟相再也无法像当初那么坦然地臭骂李瑜。
他狠狠地跪在地上,猛地要撞向不远处的一块尖石,试图用自尽来赎罪。
班超离得近,他虽也反感这个妄人,但没有君上之命,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枉死。
几乎是肌肉反应一般,班超伸出脚一下踩住了钟相的脚镣,阻止了对方寻死。
“我不尊君上。为何不让我去死?”
“活着,大多数时候比死难多了。寡人要让你看看,寡人是怎么清除武家这一窝害民之贼的;寡人更要你看看,未来安州的百姓会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想以死谢罪?没那么简单。”
李瑜冷漠地瞥了一眼钟相,挥手让班超放开了对方。
这时,钟相亢奋激动眼神,逐渐恢复了平静。
“君上。武家躲在对岸,阻了君上的正义之师。罪民愿意助大军渡河。”
这话让李瑜等人眼睛一亮,他们正在为怎么渡河而发愁。
“说下去。”
“君上,罪民曾参与修建武阳桥。对附近水域很熟。此处水流湍急,往西北上游大概五里地,有一处浅滩,水深大约只有六尺。”
“罪民愿引八百造反之徒,连夜伐木搭建浮桥,明日巳时,君上便可率大军和几万流民过河。”
钟相说完,一脸决然,眼神清澈地看着李瑜。
“平江河宽约两里,搭建如此大的浮桥,需要的木料,你们一夜之间如何凑齐?”
“罪民那群苦哈哈兄弟,有数百人曾为武家伐木建城,西北庆云山上就有大量成材的木料。君上若愿归还我们造反用的利斧、刀锯,罪民定然能按时搭成浮桥。”
看着钟相笃定的神情,李瑜没有半分犹豫,早日拿下武家方是上策。
“道宗,归还之前收缴的工具给他们。让钟相去联络那些百姓,人数不用局限于八百,多些也无妨。寡人只有一个要求,明日巳时,准时过河。”
说完,他拔出左右锐利的唐公剑,剑光一闪,风驰电掣。
‘咣’的一声,李瑜亲自斩开了钟相身上的枷锁。
“去吧。”
看着李道宗带着钟相走远,未来的安州知县刘汉弼忍不住出言。
“君上,将这反贼头子放走,还归还武器给他们,莫不会放虎归山?若几人连夜逃去武家,泄露军情,可如何是好。”
这能吏是有局限性的,治理民政不错,根本不懂军情。
李瑜淡然一笑:“汉弼,寡人用人,自是用人不疑。诸位这就回营帐,准备明日渡河之事。卯时造饭、辰时拔营。让所有人都吃得饱饱的,明日晚饭,寡人要在武家高堂用餐。”
对于刘汉弼的问题,他没有解释、也不屑回答。
三天前的钟相,能被轻松剿灭,三天后要灭了对方,只会更加轻松。
至于逃亡武家,以钟相等人对武家的仇怨,绝无可能。
自己带着数万人出现在对岸,这军情,武承嗣兄弟是头猪也清楚处境了。
翌日卯时三刻,流民就吃好了早饭。
曾几何时,他们用过早饭,数万流民很自觉地在临时保长的调度之下有条不紊地列好了队。
他们是这次决堤的主要劳动力。
没有多余的话语,大纛起处,流民亦步亦趋。
清晨的雾气极大,能见度极低,不足二十丈。
行得片刻,还未靠近约定的浮桥位置。
众人就听见了杀伐之声。
李道宗等人脸上露出了惊慌。
“君上,莫非武家发现了我们搭浮桥的用意,派兵进行了阻拦。”
“道宗莫慌。寡人早已派班将军率一百定远卒为先锋,先过河而去了。”
隔河看见几万人的阵仗,武家定会派出斥候游弋,发现搭浮桥,势必要阻挠。
为避免影响过河节奏,李瑜昨夜待众人离去之后,就给班超下达了突袭的指令。
杀伐之声越来越近,声势却逐渐变弱,想来是短兵相接到了尾声。
待得李瑜靠近浮桥之时,兵戈之声已彻底停歇。
雾气之中,一座一丈宽的人工浮桥映入李瑜的眼帘,景象有些模糊。
春寒陡峭,刺骨的河水之中,一个个瘦骨嶙峋的汉子,用肩膀搭着一根又一根的巨木;
巨木之上,横盖着木板铺就的桥梁。
到得桥前,就看见班超从桥对岸快步飞奔而来。
“启禀君上。这次武家出动了约六百弓箭手阻挠。搭桥之时,被射杀许多百姓。桥未成时,末将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
“待得桥成之后,末将才带着定远卒冲杀过去,可惜......还是死了无数攻坚的百姓,钟相他也重伤......眼看不活了,撑着一口气,就是等着看君上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