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早啊。”林渊很自然地和老陈打起了招呼,见他一手拿着垃圾袋,一手拿着铁质饭盒,问道:“去和师母买早饭啊。”
老陈见他死脸的劲儿,居然也不知道松手避羞,反而还敢当着我的面大胆起来,心里顿时起了火气,刚想发作,却看见粱忆梦脸上挂着泪痕,心里起了疑虑,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陈……陈老师,刚才林渊差点死掉了!”粱忆梦现在完全化成了护郎小女孩,非常夸张的说道。
老陈心中疑虑更多了,见她哭得伤心不已,便问向林渊,“到底怎么了?”
林渊把外面那事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话还没说完,粱忆梦又急忙补充道:“那人还把匕首拿出来来了,这么长的匕首!”她夸张的比划着,希望引起老师的重视,“差一点就把林渊捅死了!”
“没那么夸张……”林渊安抚着她,转头对老陈问道:“咱学校食堂真换老板了吗?”
听着二人的描述,老陈心下一沉:【食堂的事务一直由彭副校长兼着,没想到刚换老板,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今天就敢掏刀子对学生,明天呢?】
由此,老陈逐渐严肃起来,仔细检查了一遍林渊后,见他没撒谎逞强,这才说道:“这事我记下了,你们以后少去外面吃饭,这几天我会严查走读证。”
林渊点了点头,但听下来总感觉老陈的重视程度还不够,便加了一句:“陈老师,您这主任也当了五六年了,该动一动了,到时候需要怎么我怎么配合,您尽管吩咐。”
俗话说,危机危机,危险向来和机遇并存。
学校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明显是学校高层有人在搞腐败,如果能把那人拉下去,自然就要有人升上去。
林渊不相信老陈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今天话既然说到了这里,正好自己也碰到了点麻烦事,索性展露一下这方面的能力,以等待到时候老陈头用得上自己。
老陈却是心下一惊:【哟,这小子还在官场上指点起我来了?!也是,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副校长勾结校外人员垄断食堂,这里面定然有腐败问题,往小了说,一个校外混混拿刀对着学生,光安全就要加强。】
但老陈还是拿他作小屁孩说道:“咸吃萝卜淡操心,轮得到你说这个?”
林渊也不恼,知道这不过是过场话,自己意思到了就行。
听说那彭小天的亲戚就是副校长,这嚣张跋扈的样子也得有人惯着才行,如果这事真有彭副校长掺和在里面。
那自己到时候说不定还真能联合老陈把学校这股隐藏的毒瘤都给一锅端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相信老陈。
一方面是因为他纯粹的爱情故事,这纯粹的人就干不了脏活。
另一方面,林渊记得清楚:老陈后来升到教育局去了,说明还是有能力的。
这也是为什么林渊对李达那事这么自信的原因之一。
他当初想的就是,万一到时候实在架不住,就找老陈帮忙,他现在对自己印象不错,出于师生情谊,怎么着也得保我一个生命安全吧。
……
二人回到教室以后。
粱忆梦还有些惊魂未定,在林渊的怀里躺了好久才慢慢恢复。
一直到教室人多了起来,甚至班长的声音传来,二人这才分开拥抱,进入学习状态。
又是一天高强度的学习,哪怕是数学课这两人都束手无策的科目,也是拼尽全力听完全程。
上午最后一节课才下课,林渊和粱忆梦还没起身,就被白老师抓到了职工宿舍。
“你俩谈恋爱了,”白老师沉着个脸,她手指着林渊,“你俩还连起伙来!!!”
白老师越说越激动,掏出戒尺作势要打,粱忆梦一看情况不对,瞅准尺子落下的时机,一把架住妈妈的胳膊,不让尺子落下,她力气太大了,白老师完全挣脱不动,只好大喊:“你俩合起伙来骗我!”
“还偷袭我!”
“你给我撒开,粱忆梦,打他你心疼是吧,那我就打你!”
粱忆梦听言,果真放开手,伸出手心,低着脑袋,“你打我吧,是我追的他。”
听到自己女儿这么维护林渊,白老师怒火更盛,举起尺子便打了过去!
铁尺来得极快!
粱忆梦吓得当即闭上了眼,一动也不敢动,啊的一声尖叫破了喉咙!
林渊见势不妙,本也想抱住白老师,也把老师架住,不让尺子落下。
但又顿时觉得不太妥当:站在白老师的角度,她既是班主任,又是大梦的妈妈,这顿火气迟早是要撒出来的,不然她心里的那块石头估计能憋死自己。
既然以后要在一起,白老师以后就是丈母娘,让妈妈出出气也没什么。
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伸出自己的手挡在粱忆梦的上面。
啪!
铁尺的份量很重,白老师也用尽了全力。
这极愤怒的一下:既包括了对二人早恋的不满;更包括今早那件事,这万一要是有个好歹,怎么跟梦梦他死去的爸爸交代!?
怎么跟林渊家里交代!
打完之后,白老师看着林渊龇牙咧嘴硬憋着不出声的样子,她心里的气泄了大半。
她很清楚刚才那一下有多重。
本来是打自己女儿才敢下的死手。
没想到这林渊倒是知道怎么疼人。
这下她也相信了林渊今早确实用生命挡在了自己女儿身前。
粱忆梦没吃到痛,缓缓张开眼,这才看见是林渊帮自己抗下了伤害,也不避嫌,红着眼睛,直接拿起他的手一阵狂吹。
白老师一看他俩又好上了,感觉自己像个棒打鸳鸯的恶婆婆,本消了大半的气又燃了起来,怒吼道:“是不是还当我不存在!”
说着,直接化身暴龙状态,举着铁尺再次杀向二人。
林渊捂着巨疼的手,这下是真慌了。
心急之下,做出了一个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只见他一个滑跪落地,双手紧紧钳住白老师的双腿,“妈!你要打就往死里打我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别打粱忆梦!”
安静!
非常地安静!
作者懒得想形容词般的安静!
……
白老师现在很尴尬。
但尴尬确实会让人忘记接下来要干什么。
【这小子刚叫我什么?】
【妈?】
【……】
【谁是你妈!!!】
白老师两眼一黑,坐了回去,林渊赶紧朝大梦喊道,“快给你妈端水,让她顺顺气。”
“哦哦,”粱忆梦回过神来,慌里慌张的倒了一杯水送到白老师的嘴边,“妈,您喝水……”
喝了口水后,白老师这才稍稍冷静下来,“你刚刚喊我什么?”
林渊还是跪在地上,脸扭到一边,后知后觉的脸红了一半,“没……没说什么。”
粱忆梦却是乐开了花,像个得奖的小姑娘,毫无分寸的嘻笑道:“妈,他刚喊你妈妈呀……”
两人同时再度遭遇雷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老师沉默,显然还没想好怎么应对这一场景。【这也太快了!】
林渊现在也有点后悔,按理来说,这确实过分了,不说现在是高三的关键时期,就算真谈朋友,也得结婚以后才能改口喊妈吧……
【……好像是有点不尊重人……】
想了半天,林渊终于想出一段能找补的话,说道:“今天那人掏出刀来的时候,说实话,我心里可害怕了,昨天我才跟您保证带着粱忆梦上大学……其实话还没说完,我那时候就想说以后还要跟粱忆梦结婚来着,本来这话不该现在说的,按照我的打算,是想等我真兑现了诺言,高考分数出来再跟您坦白的,没想到今早算是鬼门关走了一圈,刚才一激动,看着那铁尺就像看见那刀子一样,后知后觉,这才后怕起来,然后就没忍住……喊了您一声‘妈’……”
白老师听完。
觉着这解释还算合理,便又喝了一大口水,这次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了,说道:“早上那事我听陈主任讲了,总得来说,你算是很有担当了,”粱忆梦一喜,立马上去撒娇道,“是吧,妈妈,林渊超勇敢,超负责的!”
白老师撒开她的手,话风一转,又变得严厉起来,“但作为班主任,以后我会坚决执行学校关于走读生的规定,你俩以后就跟我老老实实待在学校!”
粱忆梦和林渊两人同时点头。
白老师:“还有,你俩不是爱约会吗,高三毕业以前,你俩放学、假期约会就在我这里补习!”
在白老师的眼里,现在这俩虽然是开始认真搞学习了,但看女儿这个花痴样,再不管一管,恐怕就要擦枪走火了!
她可不想等着体检时候看到女儿的怀孕通知单!
虽然这事也算得上司空见惯,但白老师作为粱忆梦的亲妈,绝不想接受!
于是她又补充道:“还有你,粱忆梦!你以后别去寝室了,就跟我睡在这里!十点前必须就寝!听见没有!”
粱忆梦听完,小脸一垮,满脸写满了不开心:脑子里甚至回闪的都是这两天和林渊亲热的画面。
【妈妈,你这是断了我俩的亲热啊!】
林渊倒是觉得无所谓,亲嘴对女人来说很浪漫,但对于自己这幅十八岁的身体来说,完全就是考验,尤其每次触碰粱忆梦那完美身材的时候。
真的很难忍啊!
【克制一下粱忆梦挺好的,我现在只想和她一起考上大学。】林渊如是想道。
林渊向白老师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白老师很满意他的成熟,转而两人同时看向粱忆梦。
粱忆梦苦着个小脸,两条眉毛都弯了下去,看看林渊,又看看妈妈,气得一跺脚,回到小房间趴在床上哭去了。
这下,客厅只有白老师和林渊了。
“还跪着?”白老师瞥了他一眼。
林渊忙不迭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白老师:“我刚才的要求,你觉得过分吗?”
林渊赶紧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行,做饭去吧。”
“啊?”
“很惊讶吗,都没吃呢,我买了点排骨,上次做得挺好吃的。”
这话一出,林渊还真感觉回到了家里被老妈安排做饭一样,于是脑子一抽,又喊了一句,“妈……”话一出口,顿感不对,“啊,不是,嘴秃噜了,白老师喜欢吃,我马上做。”
林渊利索的进了厨房,带好围裙,走到冰箱拿食材的时候,朝里喊了一句:“粱忆梦同学,可以来厨房帮我一下吗?”
一听到林渊的声音,粱忆梦立马来了精神,从被窝里面抹干净眼泪,像个小女孩一样蹦了出来,“来啦来啦。”
“是要你帮忙,不是要你捣乱啊!”白老师淡淡地补了一句旁白。
“知道了妈妈。”进了厨房,粱忆梦就自动站在林渊的身后,再次揪起两缕头发,撅着嘴巴道:“我又来操控你咯!小奶瓶!”
“拜托,正经一点!”
“偏不!”
……
同一时间。
校长黄振刚从教育局回到办公室,年级主任老陈就敲开了他的门。
一进来,老陈直奔主题,没有废话的问道:“老黄,食堂新招标的老板你考核了吗?”
黄校长和老陈也是老相识了,老陈没来十六中的时候,两人就是好友,算起来也有小二十年的感情了。
“老陈,哪阵邪风把你刮到我这里来了?”黄校长抬起头,看着一脸怒气的陈主任,相识这么多年,他很少见到老陈这么生气。
老陈头一巴掌拍在桌上,盖在实木上的玻璃差点让他拍碎了。
他说道:“新招标的食堂老板手段也忒黑了!这才第一天上任,中午就有学生反应说味道变了很多,味道差也就算了,什么蚯蚓塑料袋烟头都吃出来了,这人干过食堂吗,有没有资质?”
黄校长心下一凝,“你也知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开会,这方面一直都是由彭副校长负责,我也就过了一眼,资质倒是全的,不过仅凭这一点,还不能让你发这么大火吧,你一次性说清楚。”
老陈头:“早上,我学生在后门那里过早,碰着一个打着市场管理员的黑衣人,说要取缔后面所有的商铺,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人绰号彭老幺,彭家最小的儿子,说白了,就是给食堂新来的老板铺路扫障碍!最过分的是,我学生制止他的土匪行为,他居然敢对我学生掏刀子!”
“学生出事了吗?”老黄一脸关切的问道。
老陈头脸一松,“没有,那小子倒是有胆有谋,没伤着自己。”
见没出事,黄校长这长舒一口气,这要是一刀没注意,出了人命,或者伤着哪里了,自己这校长也算是干到头了。
现在上面有意要给自己动一动,当前这个节骨眼可不能出差错。
但那个彭强副校长,敢瞒着自己这么做,无非也是仗着老丈人是县政协的三把手,钱江河。
而且,食堂这事看起来事小,但背后所牵扯的利益是庞杂的。
食材供应链从菜市场再到安全品质检测,这一条线下来,都有自己的人才敢接学校食堂的生意。
这里面都是家族企业,牵一发就要动全身啊。
老陈头见他没说话,很直白的问道:“老黄,你怕了?是不是要升职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黄掏出一盒黄鹤楼,丢给老陈,二人点上之后,他这才说道:“这事,难啊……你也知道,彭副校长后面有县委的人。”
“你别跟我说那个,”老陈不给他绕弯子的机会,“先告诉我,你怕不怕,管不管!?”
老黄双手一摊:“管肯定是要管,但你总得给我一个思路吧,就算今天把这食堂的老板给换了,你也得让我有个人顶上,是不?”
老陈头显然不管那许多,平日里他本就最恨官场上的弯弯绕,见老黄肯管,又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我就直说了,我已经封存了今天的食堂样品拿去送检了,等报告一出来,铁证如山,我去法院诉讼,正好我那里还有几个同学。”
“那新食堂由谁来干?”
“招标是你的事,不要问我。”
“那你说到点子上了,如果彭副校长又插手了呢?”
老陈默默抽了一口烟,“这老小子一个高中学历,一身的不良嗜好,让他当副校长本来就是误人子弟!”
“你说那个都没用,他身后的人不松口,你动得了他吗?”黄校长坐回椅子上,看着老陈,“所以说来说去,拼的还是背景。”
老陈叹了一口气,揪心道:“凭你我的背景肯定动不了他身后的人,那换一个公司应标食堂,至少能让学生吃得安心一点吧?”
老黄冷笑一声,道:“你说的简单,人家是一个家族,到时候换套皮又进来了,你怎么办,同样的招数还有用吗?”
老陈气得又一拍桌子,“哎,我是心急啊,今天学生吃烟头,有蚯蚓,这还算好的,明天要是吃出安全问题,问题可就大了啊!”
“大了才好!”黄校长灭了烟。
“你说的什么鬼话!”这次,老陈是双手拍桌,玻璃应声而碎。
“你就这暴脾气,多大的人了,一遇到学生的事就着急,”黄校长笑了起来,暗点着他,“要我说,这事不大起来,还真解决不了。”
“你忍心这群孩子天天吃烟头?”
黄校长也不恼,继续点拨他,“那如果把后门放开呢?你老陈也是学政治的出身,是不是忘了怎么团结学生了?”
老陈的怒气还是不减,“你说的我不是没想过,食堂饭菜不行,放开后门,让学生去外面吃,让学生联合后面的店老板,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共同抵抗这群人,但这太危险了呀,先不说这帮人敢动刀,万一打出个好歹,你我怎么控制局面?怎么跟学生家长交代?”
黄校长神秘一笑:“你忘了,我们学校还有一个贵人。”
老陈凝神想了半天,这才想起樊老师,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接着这事,把樊老师掺和进来,捅到樊县长那里去?”
黄老师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这事既然要整,就必须一次性整到位,实话跟你说了,上面确实说要提拔我,既然你要我来管,我不把他管到位,一锅端到底,那迟早也是害了我自己。”
“那你什么意思?”
“你想,既要县长知道这么个事,还要县长肯插手管进来,仅凭几个烟头,他就算插手也管不彻底。”
“总不能真拿学生安全开玩笑吧!”
“所以要等!等到他们忍不住!先把网撒出去,鱼儿自己要挣扎,”黄校长说道,“你起诉他们食堂的事,要抓紧做,学校后门也不能堵,这两招一出,他们肯定要出招应对,就看他们怎么做了!咱们再见招拆招!”
老陈头深吸一口气,“咱这穷乡僻壤,有相当一部分学生还靠着学校一两块的饭菜活命,他们没钱出去吃,怎么办?”
老黄答道:“我先去食堂盯几天,怎么说我也是个校长,他一刚进来的,怎么着也得先卖个面子给我,下午我再安排个会议,把所有老师都叫上,着重反应一下这个问题,让他们先安宁几天。”
“还得加强安全措施,安排老师也在外面吃!”老陈头补充道,“我带队,最好能把樊老师也带上。”
老黄点了点头,道:“是这个意思,不过樊老师那里,你可得小心一点,可不能让人家看出利用她的意思啊。”
“这个我自然明白。”见商量的差不多了,老陈便起身要走。
老黄叫住了他,“还有,学生方面,在外面吃的,你最好也安排几个机灵的,靠得住的,要有组织力,不然出了事情,乱成一锅粥那就完了。”
老陈脑海立马浮现林渊的影子:就算老黄不交代,他也会把林渊安排出去,这小子见识远超一般人,不仅在早上那事的处理方式上,这小子的政治敏感更是超过了许多老师,居然仅凭一件事就嗅到了政治机遇,有他在学生群体里面坐镇,老陈心里安心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