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达姆 【正版无广】第3章 无标题章节

作者:泪雨折垣 分类:短篇 更新时间:2025-02-01 23:2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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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3点,北纬60度。

严子寻吃完饭后,觉得厨师水平还没自己高,他还得调时差,索性再休息一会,毕竟就自己一个人,还是得打起精神。

甜美的女声响起: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即将降落赫尔辛基万塔机场,请系好安全带,等待飞机平稳再整理随身物品。

飞机在停机坪缓缓滑行,轮胎狠狠啃着冰碴子,巨大的引擎声震得严子寻的降噪耳机形同虚设,索性就拿下来不戴了,他把耳机甩到空位上,手机屏幕在舷灯的照耀下癫狂地闪烁,不用点开就知道是俞岳在远程犯病。

“阿寻,我跟你说,芬兰妹子人均维密啊,个个大长腿,你可得把持住。”

“北欧欸!”透过手机屏幕都能看出这家伙的手舞足蹈。

“有事儿吗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严子寻很无语。

老鱼现在估计是翘着二郎腿在电脑面前,左手炸鸡右手可乐,然后一脸贱样地敲着键盘。

“欸欸欸,怎么没用了,这可是人生大事啊,兄弟我得帮你把关。”

“再不好好说话删你了。”严子寻发出一把菜刀表情。

“别介!严哥,我错了。”老鱼秒发投降的熊猫头。

“我是关心兄弟啊!你到学校没有,来点北欧风情小视频。”

“没落地。”严子寻简短地回应。

他熄灭屏幕,机场灯光在眼底投下一片昏黄,舷窗外的霜纹就像是蔓延的血管。

“全世界学校不都一个样,再说了我就考那几百分能有什么好学校去。”严子寻嘟囔着,因为这个话题他又想起来自己的高考前的日子。

五月,苍梧附中。

“同学们,高考就剩三十天了啊,一切难关就只在眼前。”秃哥在班上慷慨激昂,“克服它,战胜它,消灭它,你们的前途一片光明啊!”

教室里死气沉沉没人搭话。

“诶诶,严子寻,你给我站起来!”秃哥声音好像提高了三十分贝,像猪叫似的,震得班里的地板感觉都在摇晃。

“三十天!三十天!不是三百天!高考在即你还睡觉?”

严子寻被点名不得不站起身,顺便伸个懒腰,旁边的老鱼嘴角抽搐还没反应,秃哥又喊,“还有你,俞岳,你也给我站起来!”

“我发现你们还真是双子星啊是吧,睡觉都要一起睡?”

“一个头朝左,一个头朝右,干嘛?含情脉脉隔桌相望?”

“你俩牛郎和织女啊?”

“啥啥啥,什么牛肉和芝麻?芝麻作为辅料炒牛肉也是很香的嘛。”老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稀里糊涂地接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班里本来很沉寂的氛围一下被打破。

“老鱼你疯了啊?赶紧站起来。”卞子赶紧提醒他。

老鱼定睛一看,秃哥气势汹汹地站在台上,吹胡子瞪眼,两边脸气得通红像个红气球,双手叉腰外八字站法,活脱脱一个门神,有点逗。

老鱼“蹭”的一声起立,站了个军姿,前桌后桌被他撞得桌椅乱晃,书本撒了一地,老鱼边赔罪边向秃哥解释,

“哎呀秃..不是,王哥,我是真不想睡觉。”

“这高考重任近在眼前哪敢睡觉啊,我这是昨天做您的数学作业啊,钻研到深夜,你看我头发都秃了几根。”边说老鱼边把他那茂盛的脑袋给秃哥看,

“就睡了三小时,实在是困啊,饶了我这一次吧王哥,小的再也不犯了!”老鱼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

老鱼这个油嘴滑舌的模样严子寻太熟悉了,他想起刚开学的时候逃课打球被秃哥抓个正着的场面。

当时一伙人打得正嗨,隔着老远就看到一个锃亮的秃头,在夕阳下一摇一晃地走过来,手里拎着什么东西,黑袋子装的,很重的样子。老鱼说我操,完了,被秃哥看到了,这咋办,他过来了。众人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因为全校都知道秃哥抓学生的时候视力堪比飞行员,一个都跑不掉。

他们低着头,等着各脑瓜上响起“啪”的一声响。

可是,等了半天没挨揍,耳边响起的是秃哥的声音。

“你们这几个还真是热爱。怎么的,要打NBA啊?俞岳?”

“不不不,王哥嘿嘿嘿...”老鱼一脸谄媚,笑得像朵含苞待放的花儿,“学累了,放松放松,放松放松...”

“逃课打的吧?什么课没上?”秃哥直接地问。

卞子他们捅了捅老鱼,疯狂使眼色,让他别说。老鱼地处境尴尬得像一条放在火上烤的鱼,身上汗气蒸腾,像个小红鱼。经过一番思考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实话。

“实践课...”

声音小的要死,哈哈怂蛋。

“我就知道实践课会有人逃课!”

“欺负张老师好说话是吧?”秃哥忽然提高音量。

“冤枉啊王哥,我们都很尊敬张老师的,不敢啊!”阿孟和卞子连忙摆手。

“球瘾犯了,以后绝对不旷课了,王哥!我发四!”老鱼举起四根脏兮兮的手指头,站的比树都直,像个喜剧演员。

“好了好了,我有那么可怕吗,你们这心理素质不行啊,没我当年一半冷静。”秃哥突然变得幽默起来。

“拿去。”秃哥指了指方便的黑袋子,老鱼他们跑到前面看。

是一箱冰镇的佳得乐。

“我操!”人群尖叫。

“王哥你是我们的神啊!”

“王哥我们就是您忠实的马仔,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啊!”

“王哥,我宣布,您就是苍梧校长,那个小眼镜算什么,您是...”

“欸欸,你别乱说话啊我靠。”秃哥咳嗽一声打断他。

秃哥推了推眼镜,“可不是专门给你们买的,今天每个班里都有奖励,我去班上一看你们这几个家伙不在,我就知道在球场了。”

“以后的课不许逃了,不然逃一次记一次,让你们好好在苍梧呆着,做学弟学妹的反面教材。”

“放学前回教室!”

“YES SIRRRR!”他们异口同声,看着那颗秃头在夕阳下晃动。

天色渐晚,众人回到教室大口嘘着气,班级里,秃哥在讲台上挺着肚子站得笔直,好像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搞笑的门神,各科组长已经上台写着今晚的作业了,白色粉笔的字迹就像一条一条惹人烦的丝线,缠住每个人向往天空的心。

“诶诶我那球像不像库里?”老鱼抓着佳得乐两秒干了半瓶。

“嗯,‘拉裤里’,喝这么快小心猝死。”卞子边整理书本边呛他。

“你闭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哎呀兄弟们,今年又有好戏看咯嘿嘿...”老鱼一脸邪笑。

“你们说这骑士去年打勇士怎么这么变态啊,一杠三给他翻了。”

“今年又是冤家路窄啊,打几年了我算算...”

老鱼掰着他那个脏兮兮的手指头,黑的像狗爪似的,一根一根算着。

“三年,别算了大哥,你那个脑子真不比猪快。”不知谁呛了老鱼一句。

“我知道三年,妈的用得着你吗?我就是看你们记不记得,切。”

“喂阿寻,你说今年谁能赢,我赌一箱佳得乐,骑士这个势头绝对要双冠啊!”老鱼转头对严子寻信誓旦旦地拍着桌子,引得旁边的女生怒瞪他一眼。

“勇士。”严子寻不假思索地答。

“对我也觉得...诶诶,什么勇士,骑士啊好不好?你怎么做叛徒啊!”老鱼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好像听到了什么背叛者义正言辞的宣言。

“不相信欧文?不相信勒布朗?”

“勇士劲头那么差怎么跟骑士打啊?”旁边的男生们和老鱼一齐说。

“有阿杜啦大哥们,怎么玩?”严子寻拍了拍几人的肩膀,白了他们一眼,嘴角带着无奈又笃定的微笑,眼神就像是在看一群俘虏做的无谓挣扎。

“妈的我相信骑士,骑士必胜!你们是叛徒,叛徒!都得拉出去突突了。”老鱼脸涨得通红,拿起剩的半瓶佳得乐一饮而尽,汗水混着水珠滴在地上,晕开成一滩水墨。他的语气依旧坚定,像个固执的卫道士,但仍能隐隐感受到一丝对这番话的不自信。

教室后排的座位上,所有人都在讨论着骑士和勇士的夺冠可能性,每个人的抽屉里都堆满了书,当然不只有课本和试卷,还有当时流行的《DUNK》杂志和许多球星的海报,那个时候网上冲浪的时间很少,没有现在流行的“赛博比武”,所以很多人为了维护心中的偶像,不惜与对头破口大骂乃至动手,在骑勇大战那几年里尤为火爆,苍梧的后花园里甚至有学生们特意留的一块擂台,专门给那些动嘴不解气的人来一场所谓真男人的较量,搞得像《热血高校》里的铃兰似的,老鱼自然是不能放过这种看热闹的机会,在一众乐子人里申请到了半个月的裁判位置,天天在大家伙面前吹嘘。

篮球场上也是爆满,许多从来不打球的同学也开始尝试这项运动,模仿着库里的投篮,欧文的穿花和转身,结果自然是混乱一团。模仿库里的投篮手型扭曲不堪,像鸡爪似的,模仿欧文的穿花像是半身不遂,做转身就是左脚绊右脚,摔个狗啃泥,那画面很呆,但也确实欢乐。

那段时间严子寻做的更多的事也不是打球,而是看他们打球,就那么在看台上怔怔地看着,也不知道他们的动作有什么魔力。

不过篮球真的很包容,它对每个人都有回应,只要你拍下去,球就会弹回手上,你练下去就会得到进步,打球的时候天都格外蓝,水都特别甜,严子寻觉得这样的时光很好。

大家都说高考年年有,骑勇大战错过可就没有了。

克利夫兰2016年的逆转点燃了全世界的热情,大家都期待骑士来年冲击双冠,不过后来我们都知道结局了,2017年克利夫兰骑士1-4不敌金州勇士,凯文杜兰特的加盟成为了全联盟最炙手可热的交易。

六月,漫天的金雪在甲骨文中心落下,那是给胜利者的礼赞,也是对失败者的告别,那一夜的雪花轻飘飘地落在每个人的肩头,却沉重到无法抖落,成了背景板上一抹刺眼的辉光。

落下的不只有金雪,还有少年们无望的希冀和用力过猛后破碎的心气。

那是一个悲伤的夏天。

凯里欧文在年末向管理层提出主动交易,外界猜测不断,流言蜚语占领了全世界的论坛和头条,那些未知的命运就像皮球被掷向墙壁发出的爆裂回响,欧文为什么要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们始终不知道。

严子寻在屏幕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底深处曾沸腾的热血像被浇了凉水一般,熄灭地彻底,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并且,悲伤的也不只有球场上的事。

严子寻没有达到到国内的本科线,脑袋嗡的一下,水杯没拿稳。

他的成绩一直不上不下,偶尔还去“倒数兄弟会”里客串一下,顶尖学校就都别想了,能考个一本大学都是祖坟冒青烟。

严子寻不是没想过干脆留在国内随便找点活干,反正有个房子能回,总归能有个落脚的地方,生活不成问题。但真要这么做的话,他又觉得窝囊,随便混口饭吃,谁都行,但他做不到。

去找爸妈吗?可初中之后基本都没见过了他们了,老妈她很忙,老爹?那更是相当不靠谱,他对这个男人一直没什么期待和好印象,小时候在其他小朋友谈论自己老爹又带自己去哪里哪里玩的时候,严子寻只能沉默地歪着头,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圆寂,自己的爹就没带他出去玩过,感情自然淡得像水一样。

去找家里的老人?这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们不会怪他考的差,没人会骂他,也没人会嫌他丢人,晚上饭桌依旧会有很多他爱吃的菜。

但这样未免太怂了吧,书里不都说敢于直面自己的失败的才算是男人吗?严子寻也是这么想的。他不想做一个窝在家里的落魄废物,像一条缩在阴暗角落里舔舐伤口,好似被命运扼住咽喉的败犬,令人恶心。

他唯一拿的出手的东西,也就是那几张绘画和历史的证书,虽说纯粹是业余爱好,但在高考前他狗屎运爆棚,进了几个绘画协会和西方历史研究院的会员,挺不错的资历,国内不认,但国外他已经找好了一所对他有宽容政策的学校了,只要过了他们的分数线就直招。

可严子寻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前期学得还算认真,后期纯纯在摸鱼。表面上像一条悠然自得的鱼儿,实际上已经被涡流拖着往下沉了。

如果没考上呢?复读那是不可能的,倒不是说他不想复个好成绩出来,而是他这对学习吊儿郎当的样子,怕不是没读几天就会被老师轰出来:严子寻!你他妈有学习的样子吗?你有待在复读班的决心吗?我发现你是属秤砣的吧,稳定倒数吊车尾,班里平均分被你拉完了,你这个数学到底是谁教的,基本公式一个不会你好意思吗?

得了吧,光想到这些画面严子寻头痛的就要去撞墙,天奶奶的,这不是活人找死罪受吗?

复读?不可能。

严子寻想好了,要是能考上,那就说明老天赏饭吃啊,他一定回祠堂给严家祖宗磕十八个响头,香火烧他个三天三夜,庆祝自己不用搭上“落榜生”这个名号,专业的话,就继续学绘画和历史吧,一条路走到黑,懒得换了。

可他心里还是没底,眼前的一切比他想象的要糟,斗志不是说燃就能燃的,失败的阴影和未来的迷茫像毛线一般纠缠成团,真像那场总决赛,来了一个命运的死神吗?收割了赛场,也断了他的方向。

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风掠过的声音让他想到欧文最后一次穿着骑士球衣在球场上蝴蝶穿花的飘逸,克利夫兰最锋利的矛也即将刺穿速贷中心的房顶远走波士顿,他划过的弧线,像每个少年都曾梦到过的轨迹一般——自由破空,明亮桀骜,可终究难以停留。

他曾对克城的孩子说过自己不会离开这里,可惜还是食言了。

“严子寻你发什么楞,暗恋哪个女生我帮你撮合撮合啊?”秃哥拍着桌子,扬起一阵阵粉笔灰,严子寻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站得笔直,没有说话,眼神涣散地看向窗外的梧桐,树叶的影子投射在快要剥落的灰白色墙壁上,平平淡淡的,像是无声的涟漪。

“听到了,老师。”他回答。

别人每天一头扎在书海里遨游,他一头扎在游戏和篮球里。严子寻没太多娱乐活动,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算得上是纯正三好青年,所以别提当什么烟雾弥漫的忧郁王子,酒杯映月诗酒趁年华的潇洒哥,他压根儿就立不住这人设好不好,更别说他酒精过敏了,喝两口得原地去世。

高中的时候应该很多人都会抽烟喝酒了,其实也情有可原,压力大嘛。老鱼就经常拿根烟在严子寻面前晃荡,说阿寻你要不来一根,药到病除!我这是治愈系良药,考前必备,缓解压力,提神醒脑啊,严子寻瞥了他一眼说:“你别在我面前呛我,滚远点。”

老鱼还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耸耸肩,把烟一旋,夹在手里,笑嘻嘻地走开了,转头扎进另一片烟雾中。

严子寻当然能理解,谁不焦虑呢?这种氛围下他也不例外的,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高考的影子还是无孔不入啊,就像教室里弥漫的粉笔灰,粘在每个人的头发上,衣角上,钻进鼻腔和喉咙里,让人喘不过气。

在这片土地,你就要承认高考是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什么寒窗苦读,学海无涯苦作舟...

扯淡。

这条路,年年有人走,年年有人摔。

学历贬值得像地摊货一样烂大街,本科生如过江之鲫,学校演讲词里的那些漂亮话,左耳进右耳出就行,真正说对的只有一句——高考,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同学们。

你说得对。

但是大人,时代变了。

现在这桥更像一根被人踩得摇摇欲坠的木棍,桥下的人无声沉没,有的人学疯魔了,有的人放弃了,有的人拼尽全力才发现方向错了。

而桥对岸的人还举着喇叭大喊:迈过高考这道坎,世界都是你的!努力是公平的,胜利是必然的,只要你努力,就能出人头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幽默。

吃了苦就能翻身过上幸福生活?

那工人或农民一定早就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吧。都要做人上人,那谁做“人”呢?

资本的齿轮不会停下的,碾碎的都是行走的血肉,他们也从不会看脚下的这座桥到底埋葬了多少人。

风从裂隙中吹进来,吹的人心发凉。

严子寻摇摇晃晃地站在这座桥上,看着桥上大片大片的黑影,像是不知道面对怎样悬而未决的未来,这条路的尽头真的有光吗?还是说,那只是作为他人的火把,在另一条路上燃烧?

严子寻不知道,如果有正确答案的话,那他早就错过了这道选择题。

高考对大多数人来说确实是可怕的,不过对严子寻来说,无所谓啊哥们,谁管他?

老爸老妈忙的像是特务,严子寻也不知道他们工作顺不顺利。他也幻想过爸妈这么神秘是不是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自己是隐藏富二代了,他们之所以不回来是想锻炼他勤俭持家过日子的能力?

但这听起来也是扯淡,感觉像那种脑残电视剧里的情节。

不过他不在乎,反正他们会定期转钱,像BOT般准时,一句话不多说。这些年的流程,严子寻已经熟悉到不用看手机就知道自己的银行账户又多了多少钱,信息栏里又新添了几个枯燥乏味的字:儿子注意身体健康。

游戏打腻了他就躺着,篮球投不进了他就在球场上发呆,很快活。不想做饭,那也简单,骑个车去外公外婆家蹭饭,或者去找爷爷,在爷爷家住几天。

这日子就像涓涓细流,不紧不慢,所以严子寻很特别,松弛的特别。

兄弟都羡慕他啊,他们说下辈子也要投胎到严妈的肚子里过过这样的逍遥日子,没人管没人说,没人压力成绩单,人生就像一条坦途,一眼望到头。老鱼一听急眼了,说你们别跟我抢占名额啊,我跟阿寻认识那么久了,我得排第一个投!

原来幸福就是个围城,困在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

但一眼望到头的人生有什么意思?

就这样在医院出生,然后上幼儿园,上小学,幼时牵过的手连同童年一起褪色,留下一段模糊的光影。

中学恋爱BE,高中刷题傻等着高考的到来,考地怎么样都无所谓咯,上个知名或者不知名的大学,四年一闪而过,然后呢?

干着没意思的工作,找个不喜欢的人结婚生子,当然了也可能不生,然后在油烟里度日,听着锅碗瓢盆的交响,深夜惊醒的时候,听到身旁自己不爱的人大喊又压到她的头发了,自己只能双手一摊,望着天花板发呆。白天干着朝九晚五的工作,成了完完全全的社畜,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晚上回到家可能要面对满地的奶瓶和乱七八糟的玩具,眼睁睁看着躯体被奴役。

星月流转,灯火枯黄的房间,余生被日历撕成碎片,落在地上,也没人弯腰去捡。

......

妈的真是恶梦。

严子寻赶紧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这些想法赶紧晃出脑袋,生怕自己被玷污了。这就是普通人的一生,虽说严子寻再怎么不济,也跟这条路上的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他也着实同情这些人——普通的人。

后来高考如约而至,没什么特别的,对他来说就是测验罢了。

严子寻,老鱼还有阿龙,就在本校同个考场,那叫一个爽,卞子他们都羡慕死了。

苍梧的地形他们可太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走,老鱼和阿龙还想着交换纸条作个小弊,严子寻懒得掺和,他只觉得那天天气真好。

考最后一科的时候,严子寻早早交了卷子,成为了全校考场里第一个走出大门的人,外面乌泱泱的,遍布家长还有记者,人声鼎沸,锣鼓喧天,仿佛几十年前新年的街道。

那般景象遥远的像电影里静默的片段。

熙攘声犹如海潮,将他包围,他低着头拨开人群,心里下起了一场夏日的雪花,那些轻飘的雪片像是无言的狂欢,又像无声的讽刺。

然后是狂欢,兄弟们最后的狂欢。

大伙考完都约好在场外汇合,因为下次相见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也许你去了美国,他去了香港,还有的去了XJ,大家会在命运的编排下就像蒲公英一样四散而落,分布在天南海北。

于是,为了能抓住最后的时间,他们一头扎进网吧,包了最豪华的包厢,一周!

不知道是为了庆祝,还是为了把伤感的气氛搅得混沌一些,个个都顶着黑眼圈和鸟巢一样的头发,疯狂血战,在网吧包厢里怒吼,震的房顶的白炽灯都在颤,网管一天要来提醒十几次,卞子和老鱼充耳不闻,直接甩出钞票:兄弟,你别管了,拿钱!

他们打了几天依然精神盎然,卞子负责买饭,老鱼负责把大家的衣服带回家洗,除了洗澡,网吧就是家。

键盘的轴体啪啪的响,游戏音效充斥着整个房间,在这个虚拟战场上,每个人都拼命厮杀,全神贯注的投入,打了BUFF似的,好像在游戏里赢一场,就能赢回些什么。

他们似乎要把这几年的愤懑全都发泄出来。

GG,GOOD GAME,意味着一场比赛结束。

“怎么説,又输了。说好的帶我贏呢?”老鱼满脸难受。

“不是你7/17我怎么帶你贏啊?”

“不是,那卞子他们那还有倒数的呢?”

“阿龙你们真坑。”老鱼大口大口灌着红牛。

“......”

这场游戏结束了,但有什么是真正结束的?

严子寻在屏幕前,脸庞被电脑照的通红。

“又没赢”。

他取下耳机,拳头狠狠地砸下桌子,剧烈的痛感瞬间传入全身,也让脑子清醒了不少,此时的天空灰蒙蒙的,雨滴落在窗玻璃上,砸出了一朵朵炸裂的水花,他走向网吧的窗边,感受凉雨清风拂面而过,但眼睛还是盯着屏幕上的“GG”。

不知怎么的,那对字母好像扎根在他的心里,扎在更深的地方。

GG,青春GOOD GAME。

这时一声轻盈柔和的双音像银铃般悦耳“嘀嘀”地响起。严子寻没加入他们的打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信息。

“【月兰驿站】取货码A-SLD-0020,到月兰半山墅南区集收点,领取快递**0323包裹,18*****”

大伙的声浪还在翻滚,占据了混乱的空间。

“别上别上,等我补枪...”

“......”

“我操我服了,老鱼你是不是有病啊,这不补枪,你卖我勾子啊。”

“等我一起打啊,你逞什么英雄...该死的装逼犯。”

“妈的又输了。”

老鱼一脸懊悔,卞子气得小辫子都飞起来了,其他人看着这俩活宝笑得前仰后合,但严子寻的耳朵像被胶水堵住了一样,没什么反应。他盯着屏幕的“退出”键,按了一下鼠标。

“我先走了,你们继续。”严子寻边说边收拾背包,声音懒洋洋的,有点沉闷,但说不上来为什么。

“别走啊阿寻,包了一周呢!什么事啊,我不是故意坑的,下把绝对赢!”

“明天我再来,有快递到了,我去看看。”

“行吧,都等你啊!欸对你把我袜子带回去洗一下呗...”

“去,你,丫,的。”

他随手拿起伞懒得再回头。

身后,老鱼的声音远远传来,:“你们看阿寻,我操就是拽啊,这走路姿势,《サムライチャンプルー》的仁啊!”

“哟呵你还会点日语啊?”

“大惊小怪,本人博学多才,均有涉猎,不然怎能讨得妹子欢心?”老鱼的声音骚里骚气的。

“我呸...”

阿龙嗤笑一声,看着严子寻的背影说,“阿寻要出国了肯定得国际范儿啊!”

“对对对,你看那背影,太像了。”

“芬兰第一剑!”

......

严子寻脚步一顿,低头扶额,哭笑不得,差点拿伞当刀回身去把他们砍了。算了,懒得理了,这帮人真挺适合演《老友记》里面那种贱兮兮的损友,他在众人的嬉笑中渐渐远去,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在雨中留下一个修长的背影。

“李大爷!取件码****。”

“哦哦,小寻啊,”李大爷一边翻快递一边和严子寻搭话,“高考考的怎么样啊?”

“还行,有学上。”

“在国内读还是出国啊?”

“出国。”

“哎呀还真出国读啊,中国现在强大了,比外面好多了呢!”

李大爷顿时来了精神,“小寻我跟你说,国外现在可不安全啊,你家里人放不放心啊?”

严子寻点了点头就当回应了。

李大爷是严子寻小学门口开小卖部的,后来小卖部不干了找了个快递点的活儿,好巧不巧就在严子寻家门口,所以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回想小学的时候,严子寻没事就爱往他那里跑,一边啃辣条,一边蹭漫画看。当时火爆的《偷星九月天》,小卖部里进了一批新的,一堆学生放学就往小卖部扎堆讨论,谁剧透谁的脑袋上得挨一拳头,所以李大爷算是看着这小子长大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以前那个还没柜台高的小屁孩已经比他高一个头了,吵吵闹闹的样子也不见了,变得安静了,也不是那个赖在柜台前,非要把书看完再去才走的小学生了,李大爷感叹时间真快啊,真是白驹过隙一瞬间,小寻都要出国上大学了。但大爷的心里总觉得这孩子不一样,他要是出去的话,可能很难会再回来了。

“哎呀找到了,小寻啊你这个快递真难找。”李大爷直起身,把快递拿给严子寻。

“谢了大爷!”

严子寻撕掉外包装,取出一个信封,血红的颜色,布满裂纹的纹样,坚硬的质地,在昏暗的雨天显得格外醒目。

信封上印着金灿灿的火漆,图案很古老的样子,四周环绕着符文装饰向四周延伸,像是中世纪的遗物,他用指腹摩挲着,打开后里面是一张触感柔软又坚韧的浅黄色羊皮纸,

上面优雅地写着一个名字:“亲爱的比巴卜先生”。

优雅的笔法搭配幽默的名字,真是极致的对比。

“比巴卜...”严子寻嘴角抽了抽,无语地笑了一声,然后迅速地把它藏进包里。

“呦,这是国外寄来的啊?”李大爷探头探脑的看。

“真高级,啥学校啊?”

严子寻心想大爷你要不回去工作呗,旁边一堆人等着拿件呢。

“芬兰的。”

“大爷我先走了。”

李大爷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严子寻已经抓起书包,快速转身,甩掉身后的交谈声,念叨声,转身走进了雨幕中。

雨水越下越大,严子寻奔跑在潮湿的街道上,鞋底溅起一串串水花,头顶那顶为了遮掩乱糟糟的头发的棒球帽吸满了雨水,沉甸甸的,风吹过来,他感觉凉飕飕的,不禁打了个喷嚏。

他一路小跑回家,身上的雨水不停地滴落在他早上刚洗干净的毛毯上,书包随手扔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棒球帽全都甩进洗衣机,洗涤模式,半小时。

他去浴室擦去脸上的水,镜中的自己,漆黑的眼瞳,凌乱潮湿的黑发,微微隆起的肌肉,残留的雨水就像滑过山峰,滴落在瓷砖上,他抓起几张纸擦干,转身回到客厅,从包里拿出没有看完的血红色信封。

小心地取出,那张羊皮纸像是经过了特殊的处理,那些优雅的笔迹,带着别致的韵味,仿佛每个字母都进行了精心的雕琢。

亲爱的比巴卜先生

我们很高兴的通知您,您已被本学院录取为绘画与西方历史专业本科级一年级新生。

录取详情:PAINTING AND HISTORY

学制:五年

开学日期:次年一月十八日

报到地点:待定,届时会有学院导师亲自引领。

PS:请尽快办理您的学生签证,并附上此录取通知书作为支持文件。

落地后您的导师自然会找到您。

由于地处世界极寒之地,衣服保暖请自行注意。

您的学生编号为S323001

欢迎你,比巴卜!

最后,在此向你表示真诚的问候

乌戴尔的大门已向您敞开!

您诚挚的

维多利亚

“亲爱的比巴卜先生...”

这是他在填写申请的时候随便写的,压根没当回事儿。那天他坐在网吧里填表,老鱼他们吵个不停,叽叽喳喳的,听的烦躁,他就随便敲了几个字母上去。

但现在,还真的有学上了,而且他是——“比巴卜先生”。

但...这什么狗屁名字...

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叹了一口气,随手把它塞回信封。

难怪自己申请的时候,学校信息少的离谱,神神秘秘,搞得像什么魔法学院邀请函,但信上的内容却让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和神秘,像是对他的召唤。

落款的名字——“维多利亚”。

他甚至能想象到一个戴着纯黑色宽檐羊毛礼帽,穿着黑天鹅绒长袍的英国女人在火光照耀下潇洒地为一张张羊皮纸签下她的署名,字迹华丽地像一首短诗,每一笔都流露出悠远的仪式感,带着踏破时空风暴的气息,向他发出邀请:来乌戴尔吧。

严子寻拿着信封,看了良久:“有点意思”。

他将信纸重新叠好小心地放回信封里,血红色外封上的裂纹就像熔岩,在灯光的反射下反射出微弱的光泽,他盯着信封发了一会呆,响起李大爷的唠叨,“国外危险的很啊,要注意安全,家里人放不放心啊?”

他笑了一下,看着远方的天际线,低头把一根细长的烟叼在嘴里,但没有点燃。这烟还是老鱼给他的,白色盒子,细细长长的烟,挺漂亮。老鱼说哎呀你拿着吧,也没有非让你抽嘛,拿着先感受感受!男人都要抽烟的。

是吗?

严子寻也不知道,不过脚下的这片土地已经待足够久了,也许,是时候换个地方。

这几年他很少再去麻烦外公和爷爷了,毕竟老人对他再好也是隔一辈的,他们没有管他的责任,所以严子寻很自觉,去的频率越来越少,但会在节假日的时候给他们送上祝福,让他们注意身体健康。

这么做他觉得很合适,因为严子寻不喜欢老是麻烦人。

真羡慕你啊阿寻,自由潇洒的像孤狼。

耳边回响起朋友们的调侃,上一秒他们还成群结队的时候,嬉笑声像潮水般涌动,仿佛能把街道填满,但下一秒他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有的上了老爹的车,有的坐了老妈的电动,有的大舅子来接他们放学,陆陆续续的,消失不见,队伍像只毛被褪干净的鸟。

严子寻站在街边,抬起头望着远处天边的最后一抹霞光正一点点被灰暗的云层吞没,像即将燃尽的火焰。

严子寻想不出来他想要什么,羡慕什么,他似乎找不到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羡慕和追求的。

人不就是羡慕你有而我没有的东西吗?

在没伞的时候羡慕别人有伞的,而自己只能冒着大雨把书包顶在头顶向住处跑去这种衰事。

没人会羡慕这种孤独吧。

没人会羡慕回家面对的是没有人回应的客厅。

没人会羡慕每天需要查找菜谱,看自己想吃的菜该怎么做。

没人会羡慕玄关上摆着的是孤单的鞋架。

没人会羡慕出国的时候是一个人拎着几个大大的行李箱落寞地向漫长的安检通道走去,回头望去,只有机场巨大的落地窗,透过无数金子般的阳光,那么温暖,但衬得自己的背影就像风中飘落的树叶。

没人羡慕这种事,对吧?那就对了,你是正常人。

可他是严子寻。

其实他也有朋友啊,一起打游戏一起吹牛,一起逛街不是吗,只是每当夜幕降临,队伍慢慢散去,当嬉笑归于平静,热闹归于沉寂,严子寻都觉得刚刚经历的东西不真切,就像是借来的幻影,或是透支未来的片刻欢愉,如同流离之人追逐的梦幻泡影。

真像个矫揉造作的女生,心烦意乱的。所以等当思绪打架,他就喜欢爬楼梯到高层的天台上,俯瞰整个城市,看夜晚的繁华灯光和霓虹的车流飞驰,想象在天空飞翔的感觉。

这很自由不是吗?虽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但是老虎扒了皮就不是老虎了吗,依然是啊。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就像流水中的树枝被推着走,水和树枝流走,礁石留下,但有几个人能做礁石?

所以能怎么办,接受咯。

严子寻走到浴室,打开昏黄的灯光,他不喜欢白炽灯,因为太刺眼,太冷洌。

外面的雨声仍未停止,昏暗的乌云覆盖在这座城市的上空,衬得浴室里有种莫名的暖意和阴郁。

他从橱柜里拿了一瓶新的沐浴露,拧开盖子,一股清冷酸涩的冷杉气息弥漫开来,像是冬日森林里割裂空气的锋利气味,苔藓的湿润感隐隐浮现,混着燧石的冷硬质感,让整股气息不再单调,如同穿林而过的风暴。

他站在水流下,水沿着发丝落下,击打在肩膀上,像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窗台,带着彻骨的凉意,他深吸一口气,任由它们泼洒而下,沿着脊柱一路滑落,伴随着些许干燥海藻的清苦味道,脖颈间划过的似有似无的刺柏果的辛辣,像是夜风划过皮肤的瞬间,留下微微的痛感。水流浇灭了脑海中的那些杂念,但疲惫却像只无声的猫,盘踞在他的骨头深处,水落在瓷砖上,炸成无数的碎片。

严子寻晃了晃头,伸手把脸上的水抹掉,头发湿漉漉地垂挂下来,像是一簇黑色尖锐的荆棘,水珠顺着下颌滴落,水汽模糊了镜子里的人,但依稀能看出朦胧的身影,冷水冲刷过的身体显得更加清瘦,坚实但瘦削的肩膀,肌肉不大,但有紧实流畅的线条感,黑如点漆的瞳孔中映着的暖光,犹如火炬般亮起。

他抓起自己的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的水和身上,套上一件领口微微发皱的白T恤,穿上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湿气还未散去,空气里残留的冷意透过丹宁渗进皮肤,他打了个喷嚏。

严子寻拖干净浴室的水迹之后,走回客厅,倒在巨大的棉布沙发上,

说是沙发倒不如说是床。

窗外的云层像纸片一样碎裂,阳光微弱,但已经带来些许明亮,将客厅的一半区域都镀上一层冷调的淡金,有一道明显的光与暗的边界。他窝在暗影里,抬头望着窗外微微放晴的天空,也许是刚刚下完雨,所以路边都没什么人,天空澄澈但沉寂,像一片铺展开来的旷野,平静无垠。

“算了,有学上就不错了,‘比巴卜先生’。”他低声说。

嘟嘟嘟,老鱼打来了电话。

“我靠,你怎么不回话啊,是不是兄弟了。”

严子寻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手机上弹出34条未读信息,老鱼的。

“没什么,想些事情。”

“我靠你想啥事情连我的消息都看不见?”

“几十条啊!”

“哎呀你别老这么忧郁,一天天的这也想那也想。”老鱼语气一转,兴奋得不行。

“迎接美好生活吧,而我,鱼侠客,要去俄罗斯了哈哈。”

“到时候直接飞过去找你玩,什么叫双子星?这就叫双子星!绑定的。”

“潇洒如我!”

老鱼的语气十分兴奋。

“行。”

“那就这么定了,苟富贵勿相忘啊兄弟!等哥们谈上毛妹就找你汇合。”

“希望你别被毛妹摧残完,活着过来。”

“呸呸呸...”

“行,我下飞机了。”

老鱼喋喋不休个不停,“拜拜拜拜,记得拍大长腿...”

严子寻没等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长吁一口气。

这家伙...冬天哪来的大长腿,这种天气你能看到的估计只有披着雪的北极熊和冻得瑟瑟发抖的麋鹿。

要看大长腿的话,那我给你个建议,夏天的时候买张飞加州的机票,租辆车沿着圣何塞CA-17公路一路向南,穿过蜿蜒的山路,迎着热烈的气浪和明媚地能赶走阴霾的阳光,就到了圣克鲁兹海滩,那是世界有名的夏日乐园,成群的比基尼美女在沙滩漫步,那种香艳的场面应该会比较适合老鱼。

至于严子寻,他也不会介意放松一下。他也许会在旁边的棕榈树下支起一个躺椅,拿一本闲书,边喝桃子气泡水边漫无目的地看着远处闪烁着金色波光的海平面,感受难得的好时光。

飞机穿行过夜色,轰鸣声渐渐消失,舷窗外,机场远处的塔台散发的红光一闪一烁,舷翼轻微震颤,起落架已经放下。

舱门开启,冷空气瞬间抢占飞机内部,带着浓重的雪气和寒夜的冰冷。

“先生,需要落地的陪同服务吗?”那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用,谢谢。”严子寻对着她如水的目光,回应着。

“好的先生,感谢您选择芬兰航空,祝您旅途愉快!”

严子寻点头致意,双手一伸,轻轻一拍,整理了一下风衣上的褶皱,然后拉高领口,向贵宾通道走去。

玻璃窗外,北欧的雪夜沉静如梦,此时飘扬的雪花落在这座他还不甚熟悉的城市里。

他长舒一口气,拉紧风衣领口——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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