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凌氏宗祠的青铜獬豸像在电光中忽明忽暗。凌无赦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刑鞭撕裂皮肉的声响混着雷声炸开。他盯着供桌上那盏长明灯，灯芯里跳动的火苗正映出母亲临终前的面容——枯槁的手指死死攥着族长衣襟，嘶声喊着：“赦儿不是灾星…沧溟海九星坠日时他就在我怀里！”
“第三十六鞭！”执刑者刻意拖长声调。铁棘鞭梢卷走脊背最后一块完好的皮肉，凌无赦喉间涌上腥甜，却将痛呼咽回腹中。他能听见殿外族人的窃语：“天生玄骨无灵脉，活着也是浪费丹药……”
凌青云的玄铁战靴碾上他撑地的手掌。这位凌氏嫡长子俯身冷笑，腰间玉佩擦过凌无赦染血的下巴：“知道这是什么吗？”玉佩背面残缺的凤纹，与他怀中半块残玉严丝合缝——正是母亲咽气前塞给他的遗物。
“七年前你娘偷盗族中至宝，这玉佩本该是我的。”凌青云指尖燃起焚天诀真火，残玉在烈焰中泛起幽蓝光晕，“听说她死时浑身长满黑莲？果然是魔胎的……”
“闭嘴！”凌无赦突然暴起，断指扣向对方咽喉。
轰！
大长老袖中飞出的镇魂钉贯穿他肩胛，将他生生钉在獬豸像前。暴雨冲刷着青铜兽首，獬豸口中衔着的断罪石突然渗出黑血。
“逐出宗谱！”族老们齐声宣判。
凌无赦滚下三千青石阶时，怀中残玉烫得惊人。乱葬岗的腐叶堆里，他摸索着玉佩背面铭文：「九幽黄泉畔，千叶彼岸生」——母亲常哼的安魂曲。
地底传来战马嘶鸣。八百阴兵破土而出，玄铁重甲上还沾着三百年前的血锈。为首鬼将银枪指天，赫然是凌氏先祖凌战！阴兵阵列中浮现古战场幻象：
血海翻涌的战场上，自己身披魔纹战甲，脚下跪着十万神魔；
白发女子被蚀骨钉钉在诛仙台上，天雷劈碎她周身灵脉；
最后画面定格在云层中睁开的巨眼，瞳孔里映出自己眉心盛放的黑莲……
“魔胎在此！”
黑袍人脚踏焚天炉降临，炉中喷出的三昧真火竟被阴兵煞气冻结。凌无赦无意识抬手，阴兵化作黑雾涌入掌心，凝成《九幽冥典》的功法符文。
“吞天魔功？！”为首黑袍人暴退十丈，“快禀告巡天使，魔祖传承现世！”
剩余两人结阵召出天罚锁链，却被鬼将凌战一枪挑碎。凌无赦瞳中黑莲怒放，指尖迸发的魔气化作饕餮巨口，瞬息吞噬两名黑袍人精血。
“留活口……”清泠女声破空而来。
七根金针贯穿最后那名黑袍人天灵，青衣少女撑伞踏入乱葬岗。她腕间玉镯与凌无赦怀中残玉共鸣，发出清越龙吟。油纸伞沿抬起时，露出眉心一点朱砂痣——与记忆中诛仙台上的白发女子一模一样。
“还能走么？”少女蹲下身，药香混着血腥萦绕鼻尖，“三息之后，巡天使的窥天镜就会照到这里。”
凌无赦抓住她递来的手，触感冰凉如玉石。少女颈后浮现血色咒纹，正是天罚印记！记忆骤然翻涌：蚀骨冰柱上的女子也有这样的印记，她被锁链缠绕时曾对他凄然一笑：“下一世…别再遇见我……”
沧澜江的怒涛拍碎追兵战船。少女咬破指尖，在他额头画下遁水咒：“抱紧。”
凌无赦的手臂环住她纤细腰身，隔着湿透的衣料感受到剧烈心跳。江底漩涡张开深渊巨口，他本能地运转《噬天魔功》，将漩涡炼化成精纯魔气。
“你果然是……”少女突然闷哼。腕间玉镯寸寸碎裂，露出内侧小字：「癸亥年七月初七，诛魔胎于沧澜」。
追兵的青铜战船已至头顶，船首镶嵌的窥天镜射出血光。少女拽着他沉入江心，凌无赦在混沌中看清她后颈的咒纹——九重锁链缠绕黑莲，与战死鬼将凌战盔甲上的镇魔纹如出一辙。
“我叫云璃。”少女的声音随意识模糊，“药王谷第三十七代…守棺人……”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她白发如雪的模样。三千青丝在江水中寸寸成霜，像极了记忆中诛仙台上魂飞魄散的那道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