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工坊。
教室里，听霍迎彤讲完要教“程序化表演”，陆昭整个愣住了。
他无比确定，程序化表演，是演员应该规避的。
到了霍迎彤这边，怎么不仅不避，反而还学上了？
陆昭看了看其他人，好吧，其他学员没啥反应。
他正想着，霍迎彤这边已经教上了。
“我为大家找了一些影片里，合计十种在不同情绪、不同环境下的表演，大家要努力记忆……”
陆昭没吭声，他还在观察，防止自己想错了霍迎彤的意图。
一个小时后，陆昭脸色沉了下来，他没理解错，霍迎彤真的在讲程序化表演，并且试图让所有学员演出几乎一样的效果。
先把各类情景或情绪下的表演，模式化制作完成，等后面要用，直接端出来就行，老预制菜选手了属于是。
霍迎彤一个个调教，很快就到了陆昭这里。
然后……
“对不起，霍老师，我拒绝进行这样的表演。”
其他学员一整个惊呆了，这什么情况？
坐在陆昭旁边的康天宇，吓得拽住陆昭衣角。
霍迎彤也一愣，看着陆昭：“你说什么？”
陆昭毫不躲闪，与她对视：“霍老师，您应该知道，程序化表演是演员大忌，是无论如何都要避免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您要这样教。”
听完陆昭的话，学员间产生了一些嘈杂的骚乱。
霍迎彤认真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学员，道：“你们报的初级班，说到底，性质还是突击补习班。我很早就说过，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教导，要在120个课时内，调教出一批能进组演戏的演员，程序化表演，是必要的……”
她顿了顿，眼中甚至带了一丝欣赏，看向陆昭：“陆昭，你应当明白，经我手调教出来的程序化表演，比他们很多人自己的表演，要强得多。”
诚然，霍迎彤这句话，是事实。
陆昭沉默片刻，问道：“霍老师，您的说法，对需要速成的普通新人或许是对的。但您不怕让一些真的有灵气的演员，误入歧途吗？
这个班上，比如康天宇，再比如姜辉耀、巩幼晴，这几个新人，都是有灵气、有潜质的。
您教给他们程序化表演，这种取巧之道，刚开始或许很好用，用得也很顺手，但三五部影视剧一拍，养成了表演惯性，他们作为演员的能力，就永远被框死了！”
陆昭直视着霍迎彤，坦坦荡荡。
程序化表演，是很伤演员灵气的，而且一旦被观众发现，也会极大损伤观众缘。
陆昭记得前世就有几位顶流，初登荧屏时，灵气乍现、风采动人，但几年过去，几十部影视剧锤炼下，非但没有百炼成钢，反而成了挨了锤的牛，老迈、套路，演艺生命垂垂老矣。
霍迎彤很意外的看了陆昭一眼，道：“我知道了，今天你不用表演了。”
然后就没再理会陆昭，直接找上下一位学员。
“昭哥……”
康天宇看向陆昭，陆昭摆摆手，他总觉得霍迎彤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深意，因此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坐着静静等待。
傍晚，今日课程结束。
霍迎彤照例吩咐完，看向陆昭。
“陆昭，你明天不用来了……”
整个教室一下安静了下来。
包括康天宇在内，其他学员全都瞪大眼睛，看看霍迎彤，又看看陆昭。
陆昭皱起眉，还没说话，就听霍迎彤接着道。
“周六晚上七点，到三楼报道，去二班教室，别走错了。”
说完，霍迎彤便拿着教案，离开了。
全场安静之后，瞬间哗然！
“昭哥，你这、你这是……直接跳级了啊你！”
康天宇惊喜无比，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什么意思？”
陆昭还没反应过来。
康天宇道：“我听公司提起过，一班是初级班，而二班则是中级班，二班的学员，基本都是科班毕业生或者一些出道演戏的演员，到霍老师这边再深造的，人家的演技、能力，跟咱们这些新人可不一样！而霍老师让你去二班，也就表示，她认可你的能力，觉得你配得上进二班了！”
“二班么……”
陆昭喃喃自语。
周六晚上七点。
陆昭上了三楼，到了二班。
二班人数少些，大约二十人的样子。
这群俊男美女看着陆昭，颇为惊讶。
“这是霍老师吩咐的，从一班上来的。”
陶老师解释道。
没多久，霍迎彤便到了，看着陆昭，露出笑容。
“同学们，今天上课之前，我要讲一件事。”
霍迎彤将事情简短描述了一下，看向陆昭，笑道：“陆昭同学，你那天问我的，我今天，可以给你解答。
真金不怕火炼，我们表演这行，或者说演员扎根的娱乐圈，是个池塘，有清澈的地方、也有污浊的淤泥，有出而不染的青莲，也有莲叶下伪装的墨绿癞蛤蟆。
所以，一个优秀的……不对，应该说是顶级演员，永远都有一颗思辨的心。
如果仅仅是因为我教了什么程序化表演，而让他的演艺之路误入歧途，那么……他也算不得什么真金，有灵气的演员，一抓一大把，轻而易举被影响，毁了也不可惜。”
霍迎彤顿了顿，看向陆昭，充满了无比的欣赏：
“而你，陆昭，我原本打算下一期的中级培训班开课，让你进来，因为你的表演，跟那些新人，有本质区别，你是能演的，但我没想到……你能提出如此质疑，在课堂上。
说实话，你超出了我的意料，我很高兴。”
霍迎彤认真无比道：“在你身上，我看见了一个成为顶级演员的思辨能力，希望你保持这一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遇到何种困难处境，你的表演，永远都要发自你本心，是思辨之后的产物。
不迷信前人权威，也不小看后辈来者。”
说到这儿，霍迎彤突然停了下来，有些好奇的看着不发一语，目露思索神情的陆昭：“陆昭，我很好奇，你此刻，在想什么？”
所有人看向这个初入二班的年轻人。
陆昭站起身，看着霍迎彤，道：“老师，我是一名演员，我可以演出来吗？”
“当然。”
霍迎彤的目光更加充满好奇：“这儿就是舞台，那张桌子上有道具，你尽管表演。”
教室外，后门的位置，一名年轻俏丽的女子，静静观察着课堂上发生的一切，她也很好奇，这个青年会做出何等表演，作为回应。
陆昭走到舞台，看向桌上道具，挑选了一下，转过身来。
面对台下，左手一把勃朗宁抬起，指向了所有人，下一秒，右手那把左轮抬起，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一枪指敌，一枪对己。
他缓缓开口：
“顶级演员，永远自信满满、有我无敌，永远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一瞬间，整个课堂鸦雀无声，霍迎彤原本好整以暇看着脸，整个愣住了。
门外女子喃喃自语：“一枪指敌，一枪对己……”
“顶级演员，永远自信满满，永远……战战兢兢！”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陆昭一枪指敌、一枪对己的样子，透过那双清丽的眸子，刻在自己脑海中。
足足半分钟后，教室爆发了自表演工坊开设以来，从未有过的剧烈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