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答应将玉璧送给胡亥之后,又草草跟胡亥瞎扯了几句,便赶忙将胡亥放到地上,然后转身就走,这其中敷衍的意味傻子都能看出来啊。不是扶苏变坏了,而是他心里发毛,胡亥整个一貔貅,让他逮着机会,这小子薅起羊毛来,能把你薅秃喽。
如今的咸阳城,有资格抱胡亥并且已经抱了的,基本都吃过这个亏了,嬴政是第一个,咸阳城里嬴姓宗族里的那些叔叔伯伯们、姑姑婶婶们,胡亥一个都没放过,当时在怀里就薅了,各色玉器、珍宝,胡亥是专挑贵重的薅啊,很长一段时间,胡亥那些叔叔伯伯们啥的都是绕着胡亥的门口走啊……
扶苏转身走向一旁的嬴政,还是找亲爹吧。可能离别甚久,又看自己吃了这么多苦,今天的父爱破天荒的浓厚,得抓紧感受,要不然一会向父王进了谏,说不定父慈子孝的场面一下子就没有了。
然后,就有了接下来的画面,只见嬴政前往哪处工事,询问哪个官吏,扶苏便跟在嬴政身后虚心倾听,也时不时插上两嘴表达下自己的见解,而胡亥总是紧紧跟着扶苏,多次想找机会开口跟扶苏说话,奇怪的是扶苏总能在胡亥要说话的时候率先开口向嬴政表达自己的意见。
都说长公子扶苏敦厚仁义,现在胡亥可不这么认为,自家这大哥奸猾得很呐。胡亥极其郁闷,大哥手里那玉盏自己也惦记老久了,不行,得找机会薅过来,以后给老爹陪葬始皇陵。
孝死个人了……
“父王,如今骊山修建王陵的徭役半数是刑徒,半数是‘御中发征’的各地赘婿、百工匠籍以及士伍黔首,如今时值秋获,是否分批次遣士伍黔首回户籍地,先进行秋收事宜。”
中午,在骊山王陵一旁的行营中,嬴政等人正坐在各自的案几前用膳,这个时代普通人吃两顿饭就够了,而贵族阶层往往都是一日三餐的,嬴政贵为秦王,即便是外出,也会有尚食令随行为其准备吃食。
但是这顿饭嬴政吃的并不是很开心,确切的说很郁闷,因为,身边一直有一张嘴,在说东说西,说些他不爱听的东西!
胡亥发现,扶苏这个大哥吃饭的时候简直就是个话痨,尤其跟便宜老子一起吃饭的时候,将自己所见的,看不过眼的,都要和嬴政说上一说。
见自家老子没搭理,扶苏不死心继续说道:“父王,亦或者士伍黔首每人每日发放三钱,作为耽搁秋获的补偿,如此不仅能弥补耽搁秋收的损失,亦可使他们感恩戴德,使民心向我。”
嬴政低头持箸吃着黍臛(黍米肉羹),时不时喝上一口甘甜的蜂蜜浆水,却是对扶苏的话充耳不闻。
这时候嬴政身边服侍着的赵高见嬴政并没有搭理扶苏的意思,若是继续让扶苏说下去,按照他的经验,要不了多久,政哥就要掀桌子了。
“长公子,下臣赵高,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说?”赵高开口,眼神却是瞄向了嬴政。
扶苏却是说道:“赵府令请赐教。”
赵高见嬴政微微点头,这才开口说道:“不敢当长公子赐教一说,长公子宅心仁厚自是无可非议,却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自孝公时商君修订律法,《徭律》便规定了士伍服徭役的细则,傅籍的男子(成年男子)为国服徭役是理所应当的事,律法实行近百五十年,又岂能轻易更改,倘若朝令夕改,开了公子的先河,我大秦其他郡县又该如何,咸阳乃是天下表率,更需谨慎行事啊,还望公子三思。”
说罢,赵高一弯腰向扶苏行了一礼:“下臣冲撞,还望长公子恕罪。”
不等扶苏说话,嬴政却是先开口了:“恕什么罪,你说的很好,又何罪之有。”
说完,嬴政看向扶苏,颇为失望的说道:“寡人遣你来此监工,不是听你说什么遣回户籍地,什么补偿!对于儒家你一昧的偏听偏信,你在此地受了一个月的苦,体会到的难道是礼法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吗!!!礼法能解决吃饭的问题?礼法能惩治犯人的罪行?还是礼法能指导百工匠人的手艺?”
不等嬴政说完,扶苏便头铁的打断嬴政的话:“但礼法能约束人的行为,教人向善……”
“闭嘴!!!愚蠢的竖子,若是遂了你的愿,律法朝令夕改,那我秦国律法又有何威信可言!又如何约束民众!又如何以耕战立国!亡国之言若再出自你口,寡人定当屠了你身边的那帮子儒生!!!”
“连赵高都能看明白的道理,你怎生如此蠢笨的看不透,寡人平日里为你请的百家贤达教你的东西都教到狗肚子里了!!!看来你在此地还是待得太悠闲,便继续在此地监工吧,若是还清闲,便亲自,用肩膀去挑一挑,用双臂去扛一扛,让那帮儒生跟你一起扛!!!”
嬴政越说越生气,最后疼骂了扶苏一顿,起身拂袖而去。赵高紧跟在嬴政身后,也出了行营。
胡亥坐在扶苏一旁瞪着大眼睛冷眼看着这一切,表面十分平静的他,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好一个老阴逼,轻描淡写的就给大哥穿上了小鞋,那番话表面上看说的很恭敬,就像一个忠心的臣子劝谏自己的君主。其实,赵高将扶苏的进言引向了其他方向,牵扯上秦国律法,这话,完完全全是说给嬴政听得。
身为统治者,嬴政自然不允许国之根本被动摇,发这么大的火也是很正常的事。
胡亥看着失魂落魄的大哥扶苏,上前伸手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老哥,你哪里得罪赵高了吗?
而嬴政,在赵高的服侍下登上輼輬车,向着蓝田大营而去。嬴政跪坐在车中的锦榻上,少有的没在批阅竹简,他斜倚着靠窗的靠枕,手按太阳穴,闭目养神。
“鸡鸣,通知牛羊入,从今以后暗中监视公子胡亥身边的那个周磊,不准他离开咸阳,若有情况,立即通知寡人。”
嬴政有些缥缈的话音通过镂空的车窗飘了出去,很快外边传来了回应:“唯~”
赵高在前平稳的驾驶着輼輬车,一副丝毫没有听到车中动静的模样,只有眼角一抹精光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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