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低垂,细雨蒙蒙。
嬴政在书房来回踱步,焦虑不安。
王翦夫人新丧,他心中疑虑重重,却也明白此时不是深究之时。
楚国大军压境,大秦危在旦夕,他必须尽快见到王翦。
正思忖间,蒙毅去而复返,神色匆匆。
“大王,频阳县令派人来报,说……说王翦老将军已于今日清晨抵达频阳,县令不知该如何处置老将军家中不举办丧礼之事,特来请示。”
嬴政霍然抬头:“不举办丧礼?”他眉头紧锁,“看来此事果然有蹊跷。”略一沉吟,他提笔在诏书上写下几行字,递给蒙毅,“你速速返回咸阳,将此诏书交给丞相,命他立即派人前往频阳,彻查此事。”
“诺!”蒙毅接过诏书,转身离去。
嬴政望着蒙毅远去的背影,心中暗道:王翦,朕倒要看看,你究竟在盘算什么!
他不再迟疑,立刻更衣,吩咐赵高备车,径直赶往频阳。
一路疾行,车轮滚滚,卷起阵阵尘土。嬴政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到频阳,与王翦当面问个清楚。
傍晚时分,嬴政一行抵达频阳东乡美原。
他下了车,举目望去,只见王翦的宅邸掩映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房屋低矮简朴,与他想象中功勋卓著的上将军府邸大相径庭。
嬴政心中不禁感慨:王翦如此简朴,真乃国之栋梁!
他信步走入府中,只见院内干净整洁,几名仆人正在洒扫庭院。
嬴政询问王翦在哪里,仆人恭敬地答道:“回禀大王,老将军和公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去庄外猎场。”嬴政又问起王翦夫人丧事,仆人答曰,丧礼已于昨日举行,家人皆已除服。
嬴政心中疑窦更深,他决定亲自去猎场寻找王翦。他转身对赵高道:“备马,随朕去猎场。”
赵高应声而去。嬴政独自一人站在庭院中,望着远处的山峦,心中波澜起伏。
“大王…”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嬴政闻声回头,只见王翦和王炤一前一后,从院外走了进来。
王翦身穿粗布麻衣,肩扛猎物,步伐稳健,丝毫不见老态。
王炤则手提酒壶,紧随其后。
“老臣王翦,叩见大王!”王翦躬身行礼。
“老将军不必多礼。”嬴政上前扶起王翦,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朕听闻老将军夫人新丧,为何……”
王翦叹了口气,将猎物放在地上,缓缓说道:“大王明鉴,老臣家中并无丧事。那不过是老臣用来推脱李信将军之计。”
“哦?”嬴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老将军此话怎讲?”
王翦指着院外不远处的一队骑马归来的队伍说道:“大王请看,那些便是老臣所说的‘丧事’。”
嬴政望去,只见数十名骑手策马而来,个个身着便服,却都身有残疾,或断臂,或跛足,神情肃穆。
待队伍走近,王翦上前接过王炤手中的酒壶,给嬴政斟满一杯,说道:“大王请用,此乃老臣亲酿之酒。”
嬴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入口醇厚,回味悠长。“好酒!”他赞叹道,“只是,这些人……”
“他们都是我大秦的伤残士卒。”王翦指着那些骑手说道,“老臣不愿他们流落街头,便将他们安置于此,让他们在此务农、习武,颐养天年。”
嬴政心中一震,他终于明白王翦的良苦用心。
他环顾四周,看着简朴的宅邸,看着那些伤残士卒,心中感慨万千。
“美原,将成为我大秦伤残士卒的家园!”
王翦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多谢大王!”
“老将军无需言谢。”嬴政说道,“朕回咸阳后,便下书频阳县令,将此事办妥。”说罢,他邀请王翦同乘王车回庄。
在正厅,君臣二人相对而坐。
嬴政开门见山:“李信战败,是朕用人失察。如今楚国大军压境,大秦危在旦夕,朕唯有请老将军出山,方能转危为安。”
王翦推辞道:“老臣年事已高,恐难堪此重任。”
“秦军诸将,还有谁能担此大任?”嬴政问道。
王翦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蒙恬将军虽勇猛过人,但经验不足;杨端和将军老成持重,却缺乏魄力……”
“朕意已决,唯有老将军方能胜任。”嬴政语气坚定。
王翦叹了口气,说道:“大王若要老臣出征,非六十万大军不可。”
嬴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朕给你六十万大军!”
王翦领命,说道:“三日后,老臣便赶赴咸阳。”
三日后,王翦府邸内一片忙碌景象……王翦提笔,落款,将书信交给信使,“务必将此信亲手交给……”
三日间,王翦府邸如同运转的机枢,繁忙而有序。
王翦处置家事,将田产地契分赠给族中子弟,并嘱咐他们好生耕作,勿忘根本。
同时,他也安排妥当了府中伤残士卒的后续安置,确保他们衣食无忧,继续在美原休养生息。
频阳县令闻讯亲自登门拜访,王翦与其商议土地划拨、赋税减免等事宜,县令满口应允,并保证全力配合,将美原建成大秦伤残士卒的安乐家园。
军事方面,王翦更是雷厉风行。
他先后发出四道军事书令。
第一道,调集粮草辎重,运往武关;第二道,征召巴蜀精兵,集结南郡;第三道,命蒙武将军整顿骑兵,准备策应;第四道,则是秘密送往咸阳,内容只有王翦自己知晓。
做完这一切,王翦换上戎装,精神矍铄,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他翻身上马,率领亲兵卫队,浩浩荡荡地向南郡进发。
一路南下,行至函谷关,忽有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骑士高举秦王节杖,大声喊道:“王翦将军接旨!大王有旨,命将军驻马听宣!”
王翦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整理衣冠,恭敬地跪接王书。
骑士翻身下马,双手将王书呈上,说道:“大王口谕,将军务必仔细阅读王书内容。”
王翦接过王书,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几个字,字体遒劲有力,正是秦王亲笔所书。
他心中疑惑,不知大王有何紧急之事,竟然派人追至此地。
他继续往下看,脸色渐渐变了,先是惊讶,后是疑惑,最后竟然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
侍立一旁的王炤见父亲脸色有异,关切地问道:“父亲,可是出了何事?”
王翦没有回答,只是将王书递给王炤,缓缓说道:“你且看看。”
王炤接过王书,一目十行地读了起来,读到最后,他也是一脸震惊,脱口而出:“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