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为何问起这个?”
张元有些疑惑,让他来写,凭着文学功底,也不是写不出来,只是无法达到古人的高度。
明朝代表文学类别虽是小说,但本朝文人在其他文体上的造诣,也不是现代大学生能比的。
“圣上喜爱青词,陶仲文又总领道教,因此每年中秋,他便会举办诗词大比。”
陆炳娓娓道来,“大比前三名可入真人府内院,与陶仲文共用斋宴素酒,讨论道法,再替他写几篇青词。”
他看了眼张元:“真人府前后十三层院落,你若是不懂奇门五行,根本潜不进内院,用这法子进去是最好的。
而你既然是嘉宾,他肯定也不会对你出手。其实他已经捉了曲姑娘,多半已无和你动手的必要了。”
张元道:“我不是官家人,难道也能参与这比试吗?”
陆炳笑道:“这个不难,你让裕王跟真人府说,你是他一位雅好道学或文学的挚友便可。”
他转头盯着张元:“只是三甲其实很难,因为这词会往往会吸引许多真正才子,我亲家严嵩更是每期必到,他可是大家。
因此我也不过建议你先试试,走不通再另想别的办法。”
张元点了点头,“多谢大人成全,小子必不辱命。”
陆炳双眉一挑,惊讶道:“哦?这么说你对自己的文采颇有自信?那倒难得。既然如此,届时我也去看看。”
张元微笑不语,穿越者三大传统艺能:诗词,科技,历史,是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来就行,要什么文采?
不过笑傲世界已经来到明朝,唐诗宋词元曲都用不了,估计得搞点新玩意。
……
真人府。
三丈朱漆大门之前是四级白玉阶,府后一座宽阔大殿,歇山重檐,斗拱层叠,俯瞰着前方星罗棋布的亭台楼阁,水榭山石。
门前冠盖云集,院中高朋满座。
院中摆满八仙桌,并有屏风四扇桌上各类甜点果品一应俱全。
数十个道士身穿各色道袍,正在大院中忙前忙后。
京师三品以上官员及其亲属中,许多人已经为了此次诗会准备了数月,比得上小赶考。
这些平素能决定一方财政、刑罚、工事,翻覆许多人荣辱富贵的高官子弟,此刻都有些紧张。
张元是生面孔,最迟入座,但桌上尽是久历官场的人物,虽然不认识,也不愿怠慢,都向他点头致意。
“严阁老来了!”
不只是谁喊了一句,众人纷纷起身,唯有张元和不远处另两人,仍在位置上吃吃喝喝。
那两人都是文士模样,见张元和他们相同,有些惊讶,遥遥向他拱了拱手。
一个脊背微佝却暗含威势,霜白须髯,眼袋硕大的老者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短颈肥胖的青年,神色有些漠然,一对小眼精光四射。
众人对这老者一副比亲爹还亲的热络表情,一窝蜂地围了上去。
圈外之人见不到这老者之面,便不住跳脚扭动,想要凑前半步,活脱脱大明官场饭圈。
“阁老精神旺健直如而立”,“小阁老气宇不凡”等奉承连珠响起,老者脸色木讷,跟着一位紫袍道士走到片屏风之后。
胖子在转入屏风前,饶有兴致地看了张元一眼,小眼睛射出针尖般的光芒。
众人落座后不久,一个尖细高亢男声自院内最高处响起:
“无量天尊,贫道有礼了。”
张元虎躯微震,双目如剃刀般射向声音来处,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道人正向四方行礼。
他眼眉细长,鼻梁高挺,甚是俊秀。金环束发,身穿紫金相间的道袍,上面以银线刺绣诸天星斗,仿佛身披星河。
“太子不幸仙去,此事举国皆哀,贫道守丧三月,本拟今年不办诗会,但圣上现在愈发崇敬上天,是以仍授意开展。”
陶仲文的语调有种独特的节奏和韵律,
“然裕王,景王两位殿下,如今仍在孝期,因此今年不曾前来。”
他话锋一转:“不过,两位恭迎圣意,都派出了代表,景王派的是小阁老,裕王这边是青衫白裤的张元公子。”
陶仲文伸掌指向张元,众人随之转头,目光齐刷刷往张元脸上看来。
与张元同桌之人见这年轻人竟是裕王一派代表,都露出惊讶之色。
众人立生巴结之心,忙道“失敬失敬”,纷纷探过身子,向张元行礼,一面在腹中草拟奉承。
严阁老和胖胖的小阁老也从屏风后探出头来,重新打量这位裕王代表。
张元不明陶仲文此举用意,裕王也没跟他说自己会是代表。
正疑惑间,却见陶仲文微微一笑,朗声道:
“张公子本为滇边名侠,老道我也曾江湖混迹。
为了欢迎公子,诗会不如就以老道偶从友人处所得的两句残诗开头,请公子续成整篇,如何?”
台下立刻连声叫好,陶仲文微笑看向张元:“公子,意下如何?”
张元这才明白老阴比是想来个下马威。
需知作诗如作画,为他人续作便如同把别人画了一半的画完,风格、文笔都由对方掌控,比自己创作难度高了很多。
但他不可能此时退却,便缓缓点了点头。
陶仲文笑道:“多谢公子成全,本次诗会由严阁老,文老,大理寺王左寺,刑部李主事做个见证。”
他每说一人,除了严嵩外,都起身行礼。
张元这才发现刚才严嵩进门时另外两个没起身的,居然就是本次评委之二的王左寺和李主事。
陶仲文没说这些人本名,他便低声询问身边同桌,才知那文老是文徵明,王左寺叫王世贞,李主事是叫李攀龙。
同桌几人见他连当代文坛代表都不晓得,想来应该没什么墨水,心中略有轻视。
“张公子既然给老道这个面子,自然也不能让公子徒伤脑筋。”
陶仲文好整以暇道:“若公子对得差强人意,之后便直接以四位后选之一,参与三甲之争,如何?”
众人又是一片同意,几位评审也都点了点头。
“请公子静听。”
陶仲文声音突然极缓慢地散开:
“悲歌击筑临风起,痛饮登楼对月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