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宽敞的仓房里面空荡荡的，仅在角落散落着几件看不出颜色的破旧衣物。
“该死！我那一万六千多件崭新的军服怎么没了？”
张世康来不及发火，立刻又奔向存放武器军械的仓房。
这个仓房倒没那么空旷，里面确实放了不少军械。然而，却不见那些锋利的战刀，也不见他心心念念的盔甲。
映入眼帘的，只是一堆不知存放了多久的破旧废铁。
“这是怎么回事？账目有假？还是你中饱私囊，把那些物资给吞了？”张世康气愤至极，当即拔出宝剑，指着军需官质问。
军需官吓得魂飞魄散，他知道这些事根本瞒不过去。见识过张世康当众打死钱如龙等人后，他心中不敢存有一丝侥幸，连忙回答道：
“大人，小的只是个小小的军需官，哪里敢做这种事？
实际上是……是成国公，还有……早在去年，他们就把这批物资运走了。
卑职官职低微，不敢阻拦。他们还威胁卑职，卑职不得已才做了两本账。
卑职刚才给大人的，是实际账目，不是那个假账本。”
军需官似乎早有准备，从身上又掏出另一本账本，双手呈上，要递给张世康。
张世康脸色阴晴不定，他早知道那些勋戚们吸血，但没想到吸得这么狠。
“朱老三，这笔账提督我记下了。”
他没有接那本假账本，东西都没了，账本也没什么意义了。
崇祯皇帝既然已经答应不追究，而且这也是他的主意，张世康只能忍气吞声。
但走出库房后，张世康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亏。
不行，等忙完手里的事，必须回趟京城，找崇祯老哥要一批军服来。带着这群像乞丐一样的士兵练兵，成何体统！
当张世康回到火头营时，刚吃完饭的士兵们都在议论他刚才的表现。
“什么国丈长孙、什么成国公家的公子，咱们提督大人压根就没当回事！”
“可不是嘛，我当时就在提督大人身后，大人只三言两语就把他们全部打发走了。”
“要不说咱们提督大人有魄力呢！”
“我看出来了，跟着提督大人准有奔头，以后这条老命就交给提督大人了。”
“得了吧老秦，你今年都快五十了，还能上战场吗？”
“咋不能？”
……
正说话间，校场上的擂鼓声响起，众人赶紧朝着校阅台奔去，就连火头军的人也都被召集了过去。
由于都吃了个饱饭，士兵们这次行动迅速多了。只一刻钟功夫，就列好了队。
而且有张世康之前的军令，将近三万人的校场出奇地安静，让几个游击将军想趁机表现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几个嗓门大的兵丁很自觉地站在了校阅台下面，等着张世康发话。
张世康看了眼众人，清了清嗓子说道：
“现在开始，补发欠饷。三十五岁以上者，去最右边优先发放。”
话音刚落，校场上再次欢声雷动，场面根本无法控制。
这些士兵基本都是顺天府本籍人士，也都成了家。如今天灾人祸不断，粮价飞涨，家里人早就过不下去了。
有了这笔欠饷，自然能大大缓解家里亲人孩子的困境。
然而他们高兴完之后，却有人提出了疑惑。
“提督大人，为何三十五岁的能优先发放？”
张世康知道会有人问这个问题，他神情复杂地沉吟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裁撤老弱，是本提督整顿京营的第一件事。”
这话听起来确实有些残忍。能混到当乞丐兵都不回家的人，家里的土地估计也被地主吞得差不多了，回去也没有更好的出路。
但没办法，该做的事必须要做，军营不是养老的地方。
在这个年代，人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五岁。虽然在现代三十五岁正是当打之年，但在这里却已经算是老年了。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超过三十五岁的士兵就急了。
好不容易能吃顿饱饭，提督大人又要重选将领了。他们当了这么多年兵，虽然参将选不上，但运气好的话，提个哨总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位提督大人显然跟之前的人不一样，跟着他肯定有前途。
可是，他们才高兴了一个上午，提督大人就提出要裁撤他们。这让他们怎么能接受得了呢？
“大人！”许多老兵都跪倒在地，恳求留下。
张世康心中不忍，摆手制止了他们。他当然知道这些人的请求，但军营不是养老院，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些老兵都是苦命人，张世康不想听他们诉苦，他怕自己心软，索性就不听了。
“除了欠饷，本提督做主，每人再发三两遣散费。
回家去吧，你们也该回去看看自己的孩子了。”
老兵们听后，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得听从命令，走向孙大胜他们所在的地方。
孙大胜等人虽然还年轻，但他们有一个别人没有的优点，那就是识字。
次子团的识字率高达百分之百，即使是最纨绔的子弟也上过学堂，简单的算术自然不在话下。
这是在场其他士兵无法比拟的。在这个总体识字率不足百分之五的年代，能识字已经超越了一大波人。
张世康也算是人尽其用了，当然，主要是他信不过原来的军需官那帮人，怕他们暗中做手脚坑害老兵。
老兵们在发放欠饷的地方排起了长队，徐文远让士兵报上姓名，然后拿着花名册和账本进行核对。
核实无误后，孙大胜根据数额，用特制的剪子将银子剪开，放在戥子上称重，再将称好的银子交到老兵手里。
除了徐文远和孙大胜外，其他识字的人也两两搭配，在校阅台下开始给所有士兵补发欠饷。
经过统计，京营目前实有兵额两万九千六百八十人，其中三十五岁以上的就有四千多人，这个比例高得惊人。
趁着这个机会，张世康又裁撤了一千多身体弱、有缺陷或残疾的士兵。最终，将近三万的兵额只剩下了两万四出头。
那些跛脚瘸腿的士兵，大多是因为受伤得不到医治，或者被军将殴打所致。
张世康同情他们的遭遇，但他能做的也只是把他们应得的军饷发给他们。
他无法同情每一个人，也无法拯救所有人。
然而，这些被裁撤的士兵还是很感激张世康。如果是其他人来裁兵，他们的欠饷很可能会被克扣掉。毕竟，他们只是穷苦的士兵而已。
能拿到这笔不菲的饷银和遣散费，他们对这位新任的提督大人已经感激不尽了。
许多被裁撤的人领了银子后便离开了军营，只剩下几百个老兵还站在一旁望着军营，似乎对这个待了一二十年的地方充满了不舍。
他们犹豫了很久，最后向着张世康的方向跪下磕了个头，才朝着军营大门的方向离去。
张世康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感到有些难受。他冲着老兵们喊道：
“京营日后可能会扩军，你们留意顺天府内的布告。如果有心，可以让你们的孩子参军。本提督赏罚分明，绝不会亏待他们。”
这话让老兵们心里一暖。他们虽然不舍，但自己已经没有前途了，孩子还有啊。
两万多人的军饷，足足发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发完。张世康带回来的将近五十万两白银用去了大半，只剩下了十几万两。
走了那么多人，意味着日后的选拔竞争也会小很多。留下的人自然都很高兴。
张世康环视了一圈剩下的士兵们，说道：
“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从明天起，包括火头营在内，所有人都要参与操练。如果有不合格的，本提督还是会遣散。”
他本想打压一下这群人的傲气，没想到这话不仅没起到打压的作用，反而让他们更兴奋了。他们把这看作是提督对他们的考验。
为了能当上将领，每日操练又算得了什么？当兵的不就是要操练吗？
更何况，现在每天能吃上三顿饭。如果提督大人不操练他们，他们反而会觉得无所适从呢。
张世康看看天色，估计到天黑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便解散了火头营让他们去做饭。然后对剩下的士兵们说道：
“本提督有令。”
士兵们闻言立刻站得笔直。他们可不想因为某些原因被裁撤掉，这可是提督大人的第一道军令。
“我命令你们，天黑之前，将军营、校场、军帐乃至厕所都打扫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