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也气得发颤：“他们能跟你比吗？你是功勋之后，一直以来对朝政从无建树，也没有提过任何意见，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发声，你让圣上怎么想？让别人怎么想？”

贾蓉倒是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仍然不服气，抗声道：“无非是说我沽名钓誉，投机钻营。我既然敢上这份折子，就不怕别人背后议论。”

贾珍冷笑道：“想得美！沽名钓誉那是说别人的，说你的是有不臣之心。”

不臣之心！

这四个字压下来，压得贾蓉气都喘不匀了，他努力地抬起眼皮，惊恐地看向自己的父亲：“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正常来说当然不至于，可皇帝现在由于某个隐秘的原因正在猜忌和试探贾家，那么任何出格的举动都有可能被误读。

按照原著抄家的结果来看，污蔑贾家有不臣之心一点也不算危言耸听。

不过这里面的玄机自然不能明着跟贾蓉说，贾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道：“贾家世受皇恩，已经有名有誉，如果还想再进一步，能要什么？自然是要实权。你不是读书的料，也不会参加科考，袭的也是武将的爵位，要实权不就是要带兵？如今盛世太平，你好端端的想带兵做什么？你要怎么跟圣上，跟朝廷解释？”

这番话就是危言耸听了，提个建议而已，即便提得无比正确，也不算大功。

想带兵，要么积累军功，要么让皇帝相信你是不世之才，以上两点贾蓉都不符合。

但贾珍看准了贾蓉是个贪生怕死、占尽小便宜的家伙，先把家法的气氛烘托得十足，再抛出这诛心之论，很容易动摇贾蓉的心智，让他惊疑不定。

果然，贾蓉的眼珠子转个不停，忘了身上的疼痛，脑海里将事情的经过快速回忆了一遍，越想心越乱，越觉得贾珍说的有理。

那些抢着递折子的基本都是文臣，只有自己是武将，而且还纠集了十几个武将来领衔上奏。

科考百分百属于文臣的管辖范围，武将插手，的确很容易被人想歪成居心叵测。

这一下，贾蓉是真的心服口服，眼泪都流了出来：“儿子错了，儿子也是着急，想着贾家一直没有实权，老是被那些文臣看不起，求人办事越来越难，所以才想着走捷径……”

贾珍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辩解：“你都多大的人了，让你出来历练也两三年了，怎么为人处事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这就明指着蒋子宁表达不满了。

一说到这个，贾蓉又故态复萌：“儿子已经很谨慎了，先是问他我这个身份上折子合不合适，又担心提得不合圣意，反被降罪。他反复解释，而且还承诺大家一起上奏，分担风险。儿子觉得万事妥当，这才答应了。”

一说起这个，贾珍就来气，手中的戒尺没忍住又狠狠打了下去，贾蓉喊得都快破音了，身上的冷汗浸湿了整个背部。

贾珍怒道：“你瞧你问的都是些什么废话问题，你的身份合不合适你自己不照镜子看看，还要问别人？你担心提得不合圣意，说明你也根本没打听出圣意是什么，这就敢提？还说万事妥当！你就没想过，你是被别人算计陷害了？”

贾蓉呜呜地哭道：“我虽然是领衔，他跟在我后面，是第二个，分量也不轻，我真要有事，他责任就比我轻一点，也逃不掉。我想着他不至于那么狠，为了害我把自己也搭进去了，这事就是我们思虑不周，不见得是有人陷害。”

贾珍没料到贾蓉还想到了这一层，这么看来还不算特别蠢。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贾蓉却想不明白，如果蒋子宁设局的时候不把自己搭进去，贾蓉又怎么会毫无怀疑，那么痛快地答应了？

至于蒋子宁如何脱身，具体方法贾珍想不到。

但他背后既然有人指使，必然位高权重，自然有办法让他脱罪，到时候再把罪责全部推到贾蓉身上。

不过贾珍懒得解释这一系列暗箱操作，选了另外一个侧面来说明：“这件事真要有你想的那般美好，为什么蒋子宁自己不领衔？他想出来的主意，他却不要这个首功？”

贾蓉马上奋力挣扎：“我问过的，我问过的，他说蒋家势微，交不了那么多人联合上奏，而贾家是八公之首，更有号召力……”

“放屁！”贾珍怒不可遏，不想再听，戒尺“啪啪”连着打了好几下，打得贾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差点没梗死，疼得连嚎也嚎不出来了。

“贾家的号召力在哪？在你花天酒地挥霍银子，叫上一帮猪朋狗友去画舫里寻欢作乐上，在你四处纵马玩乐，带着家丁强抢农户的东西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利益，没有金钱，贾家有个屁的号召力！”贾珍气得粗口都骂出来了。

等到发泄一通，感觉心里舒坦点了，贾珍才道：“叫不上其他人，蒋子宁自己不会单独上奏吗？那天大的功劳就他一个人得了，不跟其他人分，不更好吗？他就是头猪也能想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巴巴地求着你让你领个头？不就是因为你才是猪！一头说去哪里撞墙，就去哪里撞墙的猪！”

说到后面，贾珍又激动起来，手里的戒尺又跟着打了几下，那呼呼的风声像是灵丹妙药，只有这个才能抚平自己心中的愤怒。

贾蓉一声也不吭，连挣扎扭动都没了，贾珍心想，打到后面，倒像条汉子了。

旁边赖二却擦着汗上来道：“老爷，蓉哥儿已经晕过去了，要不先歇歇吧。”

贾珍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贾蓉面如金箔，双眼紧闭，气息微弱。

再一看他的屁股处，隐隐已经有血迹渗出，看样子已经打得皮开肉绽。

周围的家丁下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已经没有了刚才看戏的表情，脸色都有些苍白，心里都在想，以前也没打过这么厉害的，看来这次事情闹大了。

贾珍哭笑不得，这貌似比原著里贾政打贾宝玉那次还狠。

不过贾蓉该受这个教训，既然打了，就算打得太过，也是天意。

贾珍把那根戒尺放回托盘，淡淡道：“那就把他抬回去吧。”

下人们得了令，这才敢上前，七手八脚地把贾蓉抬起，小心地避开伤处，抬回卧室，赶紧请大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