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一个激灵。
老朱的脸色阴晴不定，蒋瓛的刀鞘蠢蠢欲动。
“万岁爷，借一步说话。”
眼看局势失控，朱栩抹了一把汗，折扇点指陈祖义。
想起自己的大哥朱文正，功勋赫赫，最终却落得那般下场。而自己不过是在这闽南之地，凭借漳州的地利，与一帮海盗扯不清楚。
陈祖义斜睨了他一眼：“有话直说，朕向来光明磊落，无需遮遮掩掩！”
呵！这时候他倒是装起威风来了。
朱栩自然明白这陈祖义的心思，他一直担心自己抛下他，尤其是郑江龙来了后，原本由他交涉的海盗，都给摆平了，他心中自是愤懑不平。
这也怪不得朱栩，陈祖义那伙海盗在琉球一带尚能说得上话，再要远了就不行了，还得依靠朝廷的正规海军衙门才能形成足够的威慑力。
“哈哈哈！”朱栩大笑几声，挥手示意雨瑶取来几件上等的福州白茶，以及遇水化冰的泉州哥窑瓷器。
雨瑶又吩咐梅新基搬来数匹丝绸、数盒香料。
一群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端着各色锦盒鱼贯而入，轻纱蒙面的西域装扮，与南北朝时期敦煌壁画中佛女飞天的服饰别无二致。
陈祖义何曾见过这等珍宝，这等大长腿，那些小喽啰们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求皇上赐墨宝！”朱栩强行推进着流程。
陈祖义眼中满是贪婪，嘴上却还在挑拣：“这些东西，皇宫大内比比皆是，不足为奇，不足为……”
郑江龙用袖子掩面，朝他狠狠啐了一口。
陈祖义察觉到他这轻蔑的举动，又见朱栩正紧盯着这边，狐假虎威起来：“郑爱卿，何故当众做出此等有辱斯文之事，成何体统！莫不是对朕心怀不满？”
郑江龙重重吹了一口气，撩起袍角跪倒，却是朝着麻衣老者的方向：“臣，永宁卫指挥使郑江龙，接驾来迟，罪该万死，还请陛下恕罪！”
雨瑶心头一惊！
蒋瓛神色骤变。
朱元璋与赵成相视一眼，讳莫如深，并不言语。
朱栩折扇一拍手掌。
陈祖义一脸得色，上前搀扶郑江龙：“郑爱卿不必如此，朕刚到这白岚书院，你便闻讯赶来，也算及时。”
陈祖义还欲多言，“哼！”郑江龙咳嗽一声。
“郑爱卿可是身体不适？今日为何连连咳喘，是否需要朕刚带来的大食传教士医生为你诊治？”
陈祖义确实绑了一船大食的商人，上面有牧师、有传教士，略通些医术、铸造，中用的被他带回了水寨，不中用的扔下了水，任其自生自灭……
朱栩实在看不下去了，给雨瑶使了个眼色。
雨瑶翩翩下拜，微微一福，蹙眉道：“宋启贤大人就在书院，何须大食医生，求皇上赐我等墨宝吧！出资人耗费巨资，若是闹得不愉快……”
雨瑶冲他挤眉弄眼，后面的话声音极低。
听闻此言，陈祖义连连点头，他深知得罪了金主绝没好果子吃，还想不想跟着白岚先生混了。
陈祖义假扮的假皇上不再啰嗦，提笔就在早已铺好的上等竹纸上挥毫泼墨：
“御用贡品！”
“叩谢皇上恩赐！”
他这几笔字倒也还算工整，朱栩折扇一转，用手倒握，上前两步，作势要跪。
陈祖义哪敢受他这一跪，生怕折了自己下半生的财运，赶忙扶住：“白岚先生无需多礼，你这些贡品朕就笑纳了？”
陈祖义投来询问的目光。
朱栩微微颔首。
郑江龙撇了撇嘴。
陈祖义鬼畜一挥手，那两名小喽啰兴奋不已，当着白岚先生的面就把东西一件件往衣服里塞。
“嗯，哼！”郑江龙清了清嗓子。
蒋瓛一直瞪大眼睛紧盯着，努力说服自己接受眼前的这一切。
赵诚抿嘴微笑。
朱元璋眼眯一线，脸色阴晴不定。
“赵员外……”朱栩目光不时落在麻衣老者身上。
“先生请讲。”赵诚恭谨道。
“咱们也随圣上，留下些墨宝吧，那些贡品若要远销海外，没个响亮的名头可不行，质量方面由在下把控，您大可放心。”
赵诚询问朱元璋。
“写两个字而已，有何难处，咱就留个名。”朱元璋似乎对这件事颇觉有趣，反倒没有过多责备，很是出乎朱栩意料。
朱栩和雨瑶对视一眼，面露喜色。
“华夏珍品！”
不得不说，朱元璋这几个字，虽不及沈度等学究那般油滑讲究，独具风格，让人过目难忘，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风雷之势。
署名是：“朱重八！”
众人皆惊。
要知道当今圣上也是排行老八。
扑通！
郑江龙撩起袍角重重跪倒。
众人哪还敢站着，呼啦啦跪倒一片。
陈祖义见他的小喽啰也跟着跪下了，心中甚是得意，还以为是在向自己朝拜，正欲挥手示意。
郑江龙一把将他拽翻在地！
变故陡生，朱栩始料未及，麻衣老者也愣住了，自己一时兴起之作，未及细想……
呜——
号角声起，夹杂着一声声回荡的警钟声。
铛，铛铛——
朱栩听这号角声乃是从哨岗塔楼处远远传来，暗叫不妙！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老朱恰好到漳州地界的时候？
好生奇怪。
“失陪！”
朱栩不及向朱元璋请示，踱步而行。
紧接着白岚书院中敲锣打鼓的声音清晰传来：
“海盗袭掠！速速撤离！警报！海盗袭掠，速速撤离！”
蒋瓛瞬间跳起，绣春出鞘：“护驾！”
“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听令！”
“蒋瓛在！”
“速速跟上此间主人白岚先生，护其周全，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遵旨！”
蒋瓛下意识应道，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不对啊，自己的首要职责是保护皇上，这个白岚先生是个什么东西？怎能与朱元璋相提并论！
可皇上明着下令，哪里敢抗旨不遵。
——朱栩气喘吁吁，出现在书院外，只见四处皆是惊慌失措的人群，港口处浓烟滚滚，正是烽火台的信号！
究竟是哪里来的海盗，如此胆大包天！
难道不知道这里驻扎着大明永宁卫的两个千户所吗？
哼，若不让你们有来无回，我朱栩还有何颜面在这大东海立足，这三湾十二港大小商会总会长的位子让与你们来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