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破旧的船体右侧开始攀爬。

夏莲用拳头把钢铁的船壁砸出一个个凹陷，夜枫就跟在她下边，踩着凹陷跟徒手攀岩似的，就是有时掌心里的湿润导致打滑，他差点摔下去，幸好夏莲即使拉住了他。

两分钟后，他们便顺利抵达了熟悉的甲板，甲板上空无一人，那道被夏莲用合金旋风劈劈出来的裂缝，像一道深渊般横在甲板中间，再往远点就是船长室的底座残骸。

船长室再往前，夜枫瞧见了一艘黄色充气皮艇，皮艇前后左右四角都被粗壮的铁链拴着，原本应该是吊在半空的逃生装置，此刻已经下降了一半高度，貌似被中断了。

皮艇下方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因为其位置刚好被更高些的船长室残骸挡住了。夜枫看的不太清楚，只觉得那玩意是灰色的。

他扭头看向夏莲，刚想问她要不要去瞧瞧，却发现夏莲的眼神猛地凝了起来，还抽着鼻子，警惕地将合金巨剪架在身前。

“有血腥味。”

她低声说着，把夜枫拉到身后，又从哥特裙下掏出来一把防水手枪递给他。

“你的匕首还在吧？拔出来。”

夜枫拔出腰间唯一没丢的彩色匕首，心说这女孩裙摆下究竟还藏了多少武器啊！

夜枫持枪架准着后方，夏莲举起巨剪立在前头，两人背靠着背，一前一后向船头前进，很快夜枫也闻到了空气中逸散的那股淡淡的咸腥味，同时听到夏莲咂了咂嘴巴。

“啧，看来是来晚了。”

她突然向前突进，夜枫听见了背后巨剪切割空气的呼啸声，以及几声铁链被剪刀砍断般的脆响，下意识扭头，那艘充气快艇顷刻坠落在地面的金属框架上：“轰——”

夏莲站在充气快艇旁，四周散落着断裂的锁链，她探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快艇内部，快艇附近的区域刚才也用巨剪肃清了，确认安全后，扭头瞪了眼夜枫：“不要过来。”

她不说夜枫也不想过去，反正这个距离已经能看到了。

冰冷的暗灰色地面上，穿着灰色麻衣的男人就趴倒在地，夜枫很快认出来，他便是船长室里用枪对着自己的大副比尔森，此刻他的后心处，正插着一支暗金色的弩箭。

这枚弩箭目测足有四五十厘米长，几乎完全贯穿了大副的身躯，他的身下和后心处都是暗红色一片，浓稠且半凝固的血液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咸腥味，夜枫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他下意识看向夏莲，眼神里混杂着震惊、茫然和恐惧，夏莲则在比尔森身旁蹲下来，用手指叹了下他的鼻息和脉搏，旋即对着夜枫轻轻摇头：“别再看了，不适合你......”

她突然惊恐地大声吼道：“后面！”

暗藏杀意的风声和她的吼声是同时抵达的。

夜枫扭头的瞬间，那枚疾驰而来的暗金色寒芒简直就快贴脸了，几乎同时，视野里短暂掠过了另一道巨大的黑影，仿佛耳边炸响了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眼前火星四溅。

夏莲及时用合金钢剪给他弹开了这一击。

她旋即抓住夜枫的后衣领，给他扯到深深插进地面化作盾牌的巨型钢剪后，她自己则透过钢剪的缝隙，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船舱，原本半遮掩状态的舱门正在缓缓开启。

一个身穿通体暗灰色的长袍、头戴暗灰色连衫帽、体型消瘦的男人从门后悄然走出，垂在腰间的右手里持着一把铁灰色的弓弩：“哟，死神的继承者啊......好久不见。”

男人的声音低沉且嘶哑，听起来像是用了某种机械变声器。

夜枫扶着夏莲的细腰小心地探出头来，发现这家伙背上还挂着一颗金发脑袋，和之前他在船长室里见到的，那个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的金发男人很像，肤色同样苍白。

且不知为何，他盯着这个金发时，心底会涌起说不出的特别亲近感。

“他背着的那个金毛，应该就是被你强制共享了‘传送’的对象。”

夏莲她并未理会灰袍男人的亲切问候，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同时低声对夜枫说道：“等下你就躲到隔壁的金属残骸后边，我去干掉这家伙。有事大喊救命就好。”

夜枫重重地点了点头：“夏莲认识他吗？”

夏莲轻轻摇头：“不知道，但他的味道有点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闻到过。”

“哎呦，看来死神阁下是不记得在下了？这可真是令人失望啊......”

灰袍男人见夏莲不理他，便看似慵懒地依靠在舱门上，摆着灰色的脑袋低声叹气。

旋即，他突然抓住自己的帽子，往后猛地一掀！

原先藏在阴影中的面容，瞬间便暴露在夜枫二人的视野中，那张因愤怒、恐惧、惊喜和讥嘲而狰狞扭曲的老脸上，挂着条从右额头一直延伸到左额骨位置的深长刀疤。

男人镰刀般凶毒的眼神中，那份如海渊般深沉的幽怨和憎恨简直都快要溢出来了：“现在记得了吧？三年前，在那只号称‘不沉礁石’的卡威尔号上，我们见过的哦。”

“卡威尔号？”

夜枫微微皱起眉头，他好像想起来，夏莲和他提过一嘴这场战役。

他刚想询问夏莲，却被面前突然腾起的极致高温，逼得本能后退了几步：“夏莲？”

漆黑如墨的烈焰再次点燃了面前的哥特裙鲨鱼女仆，夏莲裸露在外的肌肤迅速爬上了黄金色的纹路，像是血管里的血液正在被替换成翻涌的岩浆，整个过程不过数秒。

“原来......是你。”

夜枫听到少女发出梦呓般嘶哑的低语，给他的压抑感像是炸弹爆炸前片刻的宁静。

他知道此刻夏莲可能听不进去了，她再度开启了暴走下的狂暴，他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但还是咬紧牙关，鼓起勇气扯了下她的裙摆：“夏莲，你说过会保护我的。”

他不希望她再次忘记约定，在没有伊娃的情况下，这份约定可能是唯一能把夏莲从暴走状态下，接引回现实的丝线。

正在逐渐化身黑日的鲨鱼女仆没有回头：“嗯，放心，这次我牢牢记着。”

她消失了，带着那柄由守护的盾重新化作嗜血利刃的巨型钢剪一起，夜枫垂落的手掌顷刻打散了她留在原地的残影，同时一朵鲜红灿烂的巨大血花怦然绽放，仿佛向着灰暗沉闷的天际，喷涌出象征死亡般的血色泉水。

夜枫突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