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是韩云飞家吗?”世和弯下腰问道。
小姑娘看着面前这人,不像是庄稼汉,倒像是弄文字的人,就点了点头。
“你的名字叫韩秀红对吗?”世和继续问道。
小姑娘吓了倒退一步。
“谁?”里面有人问。
“爸,来客人了。找爸的。”小姑娘说。
不一会,走出来一个男人,看上去很清秀,举手投足都带着戏文的意思,世和都看呆了,难怪大军阀要养着他,专门唱戏。
这个男人看起来弱不禁风,文质彬彬,走路轻飘飘的,又是一路小跑,看起来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书香门第的后生,总之,不是耕地耙田的粗鄙之人。
“请问你是......?”来人问。
“我是郭任庄的任世和。”世和说。
“你找我有什么事?”韩云飞上下打量了世和后问。他心里琢磨这个不像农民的家伙到底来干什么?难道又要整材料搞人吗?这个要当心。
“没有别的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打听一个人。”
“谁?”
“不知道这里讲话方便不方便?”世和问。
韩云飞发现这人提醒得对,看来不是伪君子,要是伪君子不会提出这个问题,而是假装,勉强站在这里说话,不顾自己的形象也要站下去。他回头看了看,发现堂屋里没人,就说:“请到堂屋说话。”
然后邀请他进屋里坐。
堂屋。
一进门,对面墙上挂着伟人像,好几个。
下面是柜子,长条。
堂屋里摆着两三把椅子,椅子看起来很普通,世和一眼就认出这是金丝楠木做的,非常结实,可能怕人看出来,其他地方都擦拭的干干净净,就是椅子不是。
世和猜测,估计里屋还有一把。
坐下后,世和开门见山问道:“韩云飞,我来是找一个人,听说他在你这里。”
“找谁?”
“说书人。”
“哪个说书人?”
“就是在刘寨街红旗茶馆说书的那个人。”
“红旗茶馆?你咋知道的?你是那里的常客?”
“你看我像不像?我才知道那里有茶馆,有说书人,要是早知道就好了。”世和说。
“这个咋说?你要说什么?你不在红旗茶馆喝茶,跑这里来干啥?”
“我刚才是不是没说清楚,我不是茶客,也不去红旗茶馆,我正年轻,在干事的时候,哪有闲暇去茶馆喝茶听戏呢?”世和说。
“哦,明白了,那你是要说书人吗?”
“对,听说他在你这里,他去过郭任庄说书,说的就是山东快书,我呢,来找他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再见见他,听说他要回老家了。这不刚好是个机会,我就到处打听,一打听到下落,我就找来了。”世和说。
“原来是这样,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来调查我呢,他在,出来吧,杨兄。”
话音一落,打里屋走出来一人,这个人正是说书人。当天晚上介绍时,人多,热闹,没听清他姓啥,今天一见,果然不是一般人,这说书人姓杨,姓氏算是确定下来了。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世和连忙站起来,拱手说道。
“你是.......?”
“我是郭任庄的任世和,是一名普通的公社社员。”世和说。
“原来是农民兄弟,你找我有何贵干?”
“没事,就是找师傅聊聊,我被师傅的口才惊叹到了,师傅让我顶礼膜拜。”世和说。
“你这位兄弟很会说话,看来也读过不少书吧,说话都不同凡响。”杨师傅说。
“哪里,只是闲来无事,读了几本闲书,慢慢学说话,离大师的水平差很远。”世和说。
“你来找我不只是崇拜我,才来看看我是吧?你应该还有其他目的对不对?”杨师傅问。
世和一听,大吃一惊,难道说这人是神仙?竟然看到了我想得到的什么东西。
“既然被大师的火眼金睛看出我这点小心思,那我先行礼了。”世和说着,就跪下了,磕头。
杨师傅一见,吓了一跳,立马站起来,连忙去扶世和,世和不起来,说:“师傅,请接受徒儿来拜!师傅收下徒儿,徒儿才起来。”
“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何必行这样的大礼?”杨师傅说。
“师傅,你答应收下徒儿,徒儿就起来。”世和说。
“这个不好,我看你挺倔强的,是一头犟牛,认准的事,一定去想办法完成。我答应收下你,但是,我不能带你走,我答应教你,但还是要靠你的悟性。你是我的关门弟子,不要对外宣传,你知道,我知道,还有韩老弟知道就行。再就是天知地知,其他不知。你明白吗?”杨师傅说。
“明白。请问师傅,是不是咱们到刘寨街上馆子吃一顿饭,算是谢师宴。”世和说。
“傻瓜,谢师宴是学成以后,为了感谢老师举办的宴席,你还年轻,不知道江湖上的事,不过,你的悟性高,很多人都忘了祖训,徒弟比师傅还牛,这不是乱了章法,坏了规矩吗?我看你还有一些传统礼节的影子,就答应收你为徒,你不用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承认你是我的徒弟,你就大胆去积攒去学习知识,大量练习,一定能够成功。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要低调行事,等你学成后,再搞谢师宴不迟。”杨师傅说。
“哦,明白了,多谢师傅指点。在过去,拜师学艺可不简单,据说要经过很长时间的考验,还有很多的礼节,感谢师傅收我为徒,我一定好好学习,向师傅学习,学成后,为人民服务,丰富人民群众的业余生活,提升生活质量。”世和说。
“你的站位高,像有些题材和段子不适合现在,就要改掉,因为这是文艺,既要喜闻乐见,又要有内涵,不能低俗。要做到这一点,非常不容易。没错,过去拜师学艺徒弟要为师傅服侍很多年,师傅也不见得认真教,因为在过去,学会了就是吃饭的家伙,是金饭碗,谁都夺不走,如果徒弟忍耐不住,就会放弃,忍耐得住,就有希望成为名角。之所以现在就答应收你为徒,是因为现在的人,追求一些轻省的,要知道,越轻省的,将来会越沉重,不如先苦后甜,千万别先甜后苦,要给自己留后路。因为现在存在断层,老师傅越来越老,新徒弟却少,不愿意吃苦,不愿学习。你看看,将来他们肯定会后悔。你在不断学习,知识总是更新,将来就很了不起,哪怕你没从事说书这个职业,起码也得到了锻炼,能力得到了提升,不管在哪个单位,你都有两把刷子,就会把别人比下去,想一想,就会明白。”杨师傅说。
“是的,谢谢师傅教诲。师傅这次在这里逗留几日?”世和问。
“来看看我兄弟,然后就离开,准备走的,你刚好来,既然来,也没白来,认识认识我这兄弟,也是好的,我们是患难兄弟,他会唱戏,说书也会,只是没表演过,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你可以跟他学,他的水平比我还高,不过,他为人低调,所以才能走得远,你跟他学,等于跟我学。我会定期给你写信,通过书信来教你,如果有急事的话,你也可以打电话给我,或者发电报。我兄弟会告诉你我的联系方式。在非常时期,没有大事不要打电话发电报。”杨师傅说。
“哪里哪里,杨兄高抬愚弟了。愚弟哪里会说书?只不过跟着杨兄偶尔学了一点点,距离杨兄的水平差远了。”韩云飞说。
“不要谦虚过度,你把家产捐了,但是你的智慧还有能力都在,这个没办法捐,是谁也夺不走的东西,你要是离世,恐怕也要带到坟墓里,我看我这徒儿还有上进心,愿意学习,你不妨把平生所学都教给他,他继承你的学识,在这浮躁又疯狂的时代,你也不必担心后继无人,虽然百年之后,你的肉体不在世间,但你的名声还在,你的技能已经传授下去,有人继续学习。恐怕也值得庆贺,不枉此生,这次来人间一趟总有收获。你说是不是兄弟?”杨师傅说。
“是的。杨兄说的没错。现在的人都缺乏智慧,没有判断力,特立独行的,会被视为异类,要批斗的,不思考的人,如同牲畜,如牛马一样活着,思考的人,就会很看得开,会重视一些非物质的东西。最珍贵的东西是看不见的。这个道理很多人不懂。往往去抓住次要的东西,放弃了重要的东西。杨兄的思想境界无人能达到,恭喜杨兄收了爱徒,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和杨兄的爱徒一起切磋文艺,让杨兄的爱徒学有所成,技艺超群。”韩云飞说。
“有了这句话就行了。要知道,我们的时间有限,而生命生生不息,对于优秀的东西,无法通过物质继承,只有想办法教给下一代,让下一代再教给下下一代,这就是文化传承,我们要把眼光放远一点,人们在吃饱喝足之后,肯定会追求一些文艺活动,满足精神生活的需要。因为人和其他牲畜不一样,人是有感情有追求的。兄弟好好把握,我这爱徒就交给你了,你们的家相隔不远,不在一个村,但顺路,很方便。在家可以学说书,学好后等熟练了再登台。争取一炮打响。”杨师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