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冲击
第6章 冲击
木鼓轮从铺着的毛毯上坐起来,见到面前正跪着个人。这人完完全全匍匐,跪在结冰的地上,头和手分明冻得通红,却依旧仅仅贴地,连动都不动一下。
“阿噗纳,”木鼓轮唤了声这个人的名字。原来此人是他的奴隶。柔然内部也分许多部落,彼此之间征战兼并不休。这个阿噗纳,年纪不到三十,曾经也是个小部落的酋长,但被木鼓轮击败后,成为了奴隶。
不过,他倒一直显得分外忠心。
阿噗纳听见主人呼唤自己,赶紧把身子伏得更低了。
“小人在。”
木鼓轮从身边拿了个牛皮壶,自顾自地打开,饮了口奶酒,却向阿噗纳吩咐道:
“去吩咐部众,把帐篷收拾起来吧。如果山上那些人被冻坏了,动不了,就去把他们抓下来。如果他们还有反击的能力,我们也不要在这边纠缠了,且去和其他队伍汇合,讨几件衣服。”
阿噗纳听了这话,却犹犹豫豫地抬起头,支支吾吾起来。
“主,主人,那些山上的人,跑下山了!他们还把南北的道路都堵住了,我们冲了几次,但冲不出去!”
“什么?!”
木鼓轮勃然大怒起来。他手头没有马鞭,立刻用手掌“啪”地一下扇在了阿噗纳的脸上。“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阿噗纳被打得口角流出鲜血,几乎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但他又马上恢复了姿势,声音里带着哭腔。“主人息怒!小人看主人睡得香,不想打搅了主人,没敢汇报……”
“滚蛋!”
木鼓轮越发大怒,一脚把阿噗纳踹翻在地。他飞也似地站起来,几步走到大帐的门前,一下子扯开帐门,却见一大叠雪哗啦啦就铺盖了进来,几乎把木鼓轮撞得后退了几步。
“这雪怎么那么深?”木鼓轮愣愣地望着帐外,却见毡帐的一半都已经被雪埋起来了,帐外的雪堆到了他自个的腰身。木鼓轮几乎是手脚并用,才算是爬上了这阶雪成的阶梯。
眼前白茫茫亮闪闪的一片,有些晃眼睛。木鼓轮不得不眯着眼缓了会,才算是能看清周围的样子。
原来他帐篷外已经站了不少人,都冻得手脸通红。蠕蠕人固然善于忍耐寒冷,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身穿着单衣,又在大雪中,哪有不冷的道理呢?
木鼓轮瞪着眼睛,要往北边的山坳去。他刚走一步,就一脚陷进了雪里,身子歪下去一截,差点没摔倒。原来刚刚下过的雪比较松软,这山坳的雪又更加的厚,看似平坦的路面,其实步步都如同陷坑。
木鼓轮深知,这种雪下,是跑不了马的!就蠕蠕马那种小块头,怕不是马肚子都要蹭着雪!可这般的场地,人步行起来,也实在费劲。
木鼓轮好不容易把腿拔出来,又正要往北头去走,却早有个部民把他拉住。
“大人!”这人朝木鼓轮恳切劝道。“得小心些行动!那些人的箭很厉害,山上也有人埋伏!”
木鼓轮听说这话,朝山上一看,果不其然,那山上林木间,隐隐有几个人站着,半山腰还有人拿着弓箭。自己若是离得再近些,没准一箭就过来了。
“给我个盾牌!”
他喝道。
又有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拿了面盾牌来,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双手举着盾牌,向木鼓轮奉上。
木鼓轮一把扯过盾牌,又狼一般地嚎了一声。那些本来躲在帐篷里取暖的蠕蠕人,听见这声音,纷纷走了出来。
“把你们的盾牌和弓都拿上!我们去北边看看!”
木鼓轮没管南边。他本就是想要北返,自然也不想管南边的山口。
那些部民听了这话,都赶紧一股脑拿起盾牌和弓箭。可奈何天气寒冷,他们的手拿着弓矢,也不由不微微发抖,倍感刺痛。
木鼓轮咬着牙,命令一帮人站到东头,用盾牌防备住东边山顶上的袭击。但蠕蠕人都是轻骑兵,哪里会有随身携带盾牌的习惯?他们身边只带着些适合马上用的小盾牌,数目还不多。这些人如果全都站在了东边防守,正北方就没有多少盾牌了。
所以木鼓轮只好让人尽量把东边北边都兼顾起来,全都不十分严密地勉强遮掩。
如此朝北面走了一会,木鼓轮这才是看清楚了那边魏人的布置。却见北面先是放了竖排横着的长木,撒着鹿角,又斜架着一排长枪。最后头是十多个人,全都穿着毡布做的衣服,手里拿着弓。见木鼓轮等人来了,那些人全都举起了弓,做出瞄准的姿态。
见到这样的景象,木鼓轮暗暗心惊!
这些人明明是被追上的山,哪里变出来的路障和长枪?更何况,这雪不过下了一夜,又是黑灯瞎火,他们哪里就能够把毡帐缝制成衣服?
总不能,他们本就知道要下雪吧?
木鼓轮却不能够细想。他咬了咬牙,喝令起来:
“拿着盾牌冲一冲!后头的人给我放箭!”
那帮蠕蠕人果然冲了起来。可说是冲锋,倒不如说是在摸爬滚打。
这帮人深一脚浅一脚陷在雪地里,走得急了些便要跌一跤,许久也走不出几步去。再看那些拿着弓的人,手本就哆哆嗦嗦的,哪里还把得住弓?
而那些北面的魏人,已经开始放箭了!
说实在话,这些魏人放箭,大部分箭也都算不上准,可奈何蠕蠕人站得密集,随随便便攒射,也容易射中。最前排的人一边走路,一边举着盾,本就重心不稳,一不小心就把盾牌偏移了方向,遮掩不得。纵然盾牌遮掩住了,可这小盾牌太薄,对面的步弓又重,有时就一箭射穿,反而伤了持盾的手腕。
再说后头放弓的蠕蠕人,就更派不上用场了。蠕蠕人的弓都是马弓,是软弓,在步下射击,怎么敌得过步弓?这些软弓发出来的箭,还没沾到魏人身体的边,就纷纷没有力气,坠落到地上了。
才前进了不到十步,蠕蠕人这里就哀嚎受伤了一片。
这看得木鼓轮心如滴血。
这可都是他的部民!这些人少一个,他的力量就减弱一分。少两个,他的力量就减弱两分。若是拼光了,就算闯出了这山坳,他回到草原上,没了立身的基业,不就沦为如同那个阿噗纳一样的奴隶了么?
该死的!这次南下,本就是为了那个什么狗屁可汗的面子。若不是自己也想着趁机劫掠,哪里会如此卖命地走到如此之南!就应该糊弄糊弄便完事的!
木鼓轮忍不住喝道:
“撤退!撤退!”
那帮蠕蠕人听到这个命令,如获大赦,赶紧退了回去,却又自然中箭放倒了几个。
木鼓轮越发咬牙。
这么点距离,若是马匹都还能奔跑,一眨眼就冲过去了!实在可恨这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