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醒醒……老哥」

混沌朦胧之中，一个稚嫩的男生声音久久萦绕在耳畔，一点点将继阳的意识从泥沼中拉回来。

“我这是……”

睁开眼睛，出租屋熟悉的客厅布置立刻映入眼帘，他挣扎着从地板上爬了起来，瘫倒在沙发上，但脑子还是一团浆糊没个头绪。

“我怎么晕倒了？我记得之前是……”

揉了揉太阳穴，继阳仔细回忆着晕倒前的情况。

于是乎，郊狼入侵现实，学生「继阳」搭救自己的奇异画面，再次从脑海中升起，由于还不清醒，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怪梦。

「不，那不是梦，我是真实存在的」

迟疑间，一个略显稚嫩的人声再次从脑海中升起，吓得继阳赶紧抓起一旁的臂力棒，但左右巡视一圈后，他并没有在客厅里找到任何陌生人。

“谁在说话？”

「是我，崔继阳」

「或者说，我是学生时代的你」

“什么？”

陌生而熟悉的人声再次从耳畔响起，继阳这次很确定，声音就是从脑子里传来的，他的脑子里有另一个人在住着。

“快从我的脑子里出来。”

继阳喝声道，然后大脑短路般拿起臂力棒往脑袋磕了磕，不想这手段真起了效果，脑子里的声音赶忙求饶。

「别敲了别敲了，地震了都」

“那你还不出来？”

「我就在你面前，但你好像看不见我」

“那之前我又能看见？”

「我觉得，应该是需要达成某种条件，你才能看见我」

“某种条件？”

「对，比如那个什么心流场」

这话倒是点醒了继阳，在昏倒前，他为了测试心流场的极限状态，精神一直高度集中，难不成需要提高心流场强度才能看见对方。

心念一动，继阳旋即集中精神凝聚视线，开始提高心流场的强度。

果不其然，随着精神逐渐集中，面前空荡荡的沙发上开始凝聚起一个人形，下一秒后，那个身着蓝白校服的学生「继阳」便再次映入了眼帘。

甚至连那只郊狼也出现了，不过还好，在见识过继阳的手段后，这畜生再不敢冒犯，只能夹着尾巴蜷卷在墙角，渡过相对失败的狼生。

“不可思议……你是高中时代的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在我的脑子里？”

继阳仔细辨认，确认眼前这个略显稚嫩的青年的确是曾经的自己，书生意气指点江山。

面对询问，对座的「学生继阳」显然也没什么头绪，只是尽可能的回忆道：

“不清楚，我只记得自己一直在沉睡做梦，看见有个人一直被一头狼追赶，我就跟了上去想要帮忙。”

“接着，那个被追赶的人在向我求救，再次回过神后，我就出现在了这里，替你拦下了那只大狼，然后遇见了你。”

“但我没想到，那个被大狼追赶的人，竟然是长大后的自己。”

“……”

听到对方的回答，继阳暂时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有点怀疑，眼前的这个「学生继阳」有可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分裂人格。

也就是俗称的精神人格分裂。

会有这样的怀疑，是继阳之前就注意到，自己的脑子里偶尔会响起一个奇怪人声。

比如之前看病，在医院外面碰到那个蝙蝠男的时候，就有个声音喊住了自己。

还有就是上次在梦中世界抓大耳兔的时候，同样也有一个声音在提示自己。

直到刚才，他从自己身体钻出，挡在郊狼意识投影前救下了自己。

现在回头仔细分辨，那声音正和眼前的这个「学生继阳」符合，难怪总是感觉陌生又熟悉。

不过，继阳还不敢轻易下结论，他还有几个问题要确认一下，旋即对「学生继阳」询道：

“你说你也是「继阳」，那我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

“答对了，有奖励，我可以让你继续住在我脑子里。”

“答错了，有惩罚，我会直接去医院找精神科医生，开几个蓝色药丸吃下后，把你赶出我的脑子。”

“别别别老哥，你问就是了，本来我像个幽灵没人看得见就已经很惨了，你现在还要把我赶走，那我岂不是要变成孤魂野鬼了？”

「学生继阳」脸上露出了一丝慌张，他清楚自己现在受继阳本尊的意志控制驱使，没什么自由，但最基本的求生欲望还是存在的。

“好，你仔细听。”

“我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

“是喜只狼果冻，我要当太空人。”

“……我梦见成为了什么？”

“一只落单的孤狼。”

“我现在在想谁？”

“老妈，林晚。”

“……全答对了。”

「学生继阳」闻声，紧绷的神色立刻舒缓，忍不住长长舒开一口气。

不可思议，眼前的这个青年的确是中学时候的自己，对方不仅拥有与继阳相同的记忆，甚至连心底的想法都能共享，就像一对心有灵犀的双胞胎那样。

至少，暂时不用担心是什么来夺舍的邪修魂魄了。

不过，继阳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上会出现这样的变故，难不成，这也与梦中世界的异变，与那只郊狼残留的精神意识有关？

关于这个问题，也只能回到梦中世界不断探索才能找到答案了。

“老哥，我们现在可能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处理。”

似乎是真的心有灵犀，「学生继阳」感应到了继阳的想法，刚放松没多久的表情，便再次变得紧绷起来。

“那个梦中世界，我们还没脱离危险呢。”

继阳点了点头，他暂时还没习惯思维想法被共享的情况。

“你说的对，确实是这个更要紧些，事关性命。”

“我觉得我们最好现在就回到那个古怪的都海楼林中，想办法脱离饥饿生存的危险，我也会想办法帮忙出主意的，只要别去医院把我噶了就行。”

“也只好这样了。”

继阳答应了下来。

事实上，他也不打算再去什么医院了，因为他目前为止的遭遇，早已经超越了人类世界的常理认知，发生在他身上的异变，也早已经不是现代医学能解决处理的。

人格分裂也就人格分裂吧，总好过有些人分不清现实与妄想。

不过在此之前，继阳注意到一个问题，旋即对「学生继阳」问道：

“说起来，我该怎么称呼你？虽然你和我都长得一样，但要是都叫继阳的话，就有些不方便了。”

“对，老哥说得没错，这的确不方便，而且容易乱套。”

「学生继阳」扶了扶黑框眼镜，思考片刻后，答道：

“要不这样，你给我取一个名字？毕竟从逻辑上讲，我似乎诞生自你的部分精神人格意识，所以严格来讲，你算得上是我的父母，是我的大哥。”

“让我取名字？”

“对的。”

“我想想……”

思索间，继阳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毕竟是中学时期的自己，意气风发书生意气，戴着个黑框眼镜看起来还挺有墨水，便答道：

“崔博文？怎么样？”

“崔博文？博学多文？有意思，你还真是不自谦。”

「学生继阳」推了推黑框眼镜，看起来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好，那我以后就叫博文了。”

“嗯，既然名字可以，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话音刚落，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移向客厅角落的灰色大狼，对方正夹着尾巴，盘曲着身子躲在墙角旁。

“这郊狼，难道是梦中世界里那只郊狼的灵魂？”

「文」：应该是的，我想之前正是因为它的影响，你的精神意识才会出现兽化偏差。

“那既然如此，我能……这样做吗？”

继阳没有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而是向博文使了个眼神，做出一个绑绳上吊吐舌头的动作。

「文」：恐怕不行，你和它的精神意识已经完全融合了，根本无法剔除，而且就算能，也指不定会整出什么后遗症来。

“你的意思，只能和它共存？”

「文」：恐怕只能如此，不过别担心，只要有我在，它就伤不了你。

继阳没有言语，眼下也只好如此了。

完成这一切后，继阳旋即解除了心流场集中的状态，博文和灰狼的身形立刻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一般，不大的客厅再次恢复了静谧，静得能听见窗外雨滴的枭枭落声。

到这里，继阳才忍不住深深的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松弛下来，沉重的疲惫感立刻如潮水般淹没了身体。

继阳实在是疲得不行，直接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于是，思绪立刻被黑暗稀释，不过麦芽粒大小，沉沦于混沌中不知度过了多少时光，最后再次返回了那个吊诡的梦中都海。

——

「在黑暗的时代里，群星是否也应该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