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望向天空，却发现齐姜的身躯依旧平静漂浮在天上。

只是此时光明顶上的一切，已经完全乱成了一锅粥。

随着燕酒彻底解放形态，黑之五芒星瞬间被她那迅速膨胀的身躯所占据，而原本主持的四个心魔也迅速被她吞噬入内，但是那络绎不绝的人群依旧没有停止，而燕酒则代替了原本的仪式，开始霸占在整个光明顶之上，进化成为新的邪神一般的存在。

无论如何，此时的燕酒似乎还是打乱了对方的计划。

虽然这似乎一直都在燕酒的选择范围之内。

楚河再回头看向自己的心魔，却发现对方脸上虽然有震惊，但是却完全没有不安和慌乱的神色。

难道这还不足以打破对方的计划吗？

楚河不由陷入了沉思。

而心魔楚河则微笑着：“所以现在我们要不要联手，先把你的这位老相好从这个世界抹去呢？毕竟如果不先解决掉她的话，就算我们没有成功抵达真空家乡，但是这个世界依旧会被你的这位老相好给彻底毁灭吧。”

关于现在的燕酒能不能灭世这个问题，如果是现代的话，借助核弹这样的武器，可能有机会阻止燕酒的继续成长和发育，但是在大明这个时代，又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燕酒呢？

楚河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很明显，那就是无论是齐姜还是心魔楚河，都表现地非常的平静，似乎哪怕眼前这已经非常乱来的展开，依旧没有影响他们的最终计划。

“在这个世界，我永远是她的盟友。”楚河平静说道。

“只可惜她现在已经无法理解你爱的告白了。”心魔楚河平静说道：“她已经彻底放弃了人类的身份和意识，转而进化成更加强大更加野蛮的生命了，你唯一成为盟友的手段就是和她融为一体，只是很可惜，我们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

“那么你们还有什么办法阻止她吗？”楚河冷冷问道。

“当然有了。”心魔楚河微笑说道：“一个不受掌控的无心妙体当然非常难缠，只是我们对于所有的意外情况，都有着完全的备案。”

这样说着，心魔楚河抬头望向天空：“妹妹，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完毕。”齐姜的声音冷漠从高空传来。

心魔楚河回头看向楚河，表情在那一瞬间愉悦到了极致。

“我的半身。”

“你准备好，觐见真正的神灵了吗？”

楚河那一瞬间，没有理解自己心魔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与此同时，齐姜的声音却无法抑制地在自己的脑海中响起。

“妈妈，我们已经献上了足够的祭品。”

“妈妈，您所渴望的世界已经近在眼前。”

“妈妈，封印已经解除。”

“请您。”

“再次君临这个世界。”

随着齐姜吟唱之声的落下，楚河那一瞬间听到了一声似乎从心底发出的欢笑。

那声欢笑带着深海之下的深沉气泡与涟漪，而随即，是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的轰隆巨响。

楚河看向前方，只见不远处的那一块巨大的飞来石突然被不可预知的力量推动腾空而起，而飞来石之下，则是如同喷涌洋流一般的巨大黑色水柱。

这黑色的水柱直冲云霄，每一滴黑水之中都蕴含着上亿条蠕动的黑色虫豸。

这道黑色涌泉直接喷涌上万米的高空，然后以雨点的形式降临整个黄山。

黑色的大雨倾盆而下，整个世界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

楚河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绵密的黑色雨珠如同巨大珠帘一般笼罩整个天地，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布满整个世界的散发着半透明光泽的黑色细虫，它们极尽欢畅地在这个世界随心所欲地游动着。

然后，楚河便看到了海洋。

黑色的海洋从黄山的深处漫起，瞬间将楚河目之所及的景色淹没成一座座的孤岛，只有寥寥几座最高的山峰才能够在这黑色汪洋中幸存。

来自地底的无生老母终于将自己庞大的身躯完全展现在这个世间，以至于依然盘踞在光明顶峰顶的燕酒，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可爱无害的黑色史莱姆。

“我原本以为你在看到这一幕那一瞬间就会崩溃失控死去，不过看来你似乎也成功觉醒了自己的力量。”楚河的心魔在他背后悠悠说道：“很漂亮吧，母亲的身躯与力量。”

楚河没有说话，他完全没有想到无生老母真正的躯体竟然可以这样庞大，他原本以为无生老母有几十米高的怪兽级别身躯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或者几百米的顶天立地小山一般的模样。

但是这数十公里级别的身躯，能够轻松将整个黄山淹没的物质量，依旧超出了楚河的想象。

不过既然无生老母能够从身体中孕育出数量那般庞大的心魔，也可想而知无生老母本体的体积一定也惊人到一定程度。

而正在这个时候，楚河听到了一声愤怒的嘶吼从远处传来。

嘶吼声来自于已经彻底堕落为邪神形态的燕酒。

她在那里愤怒地嘶吼，下一刻，彷佛破茧成蝶一般，从那原本圆滚滚的巨大黑色身躯之中，瞬间伸出两道巨大的锋利钩爪。

钩爪自内而外地用力撕开那层厚重的黑色薄膜，那一瞬间黑色的血水从中倾泻而下。

此情此景，楚河脑海中只有一个词汇可以联想。

那就是分娩。

燕酒似乎尝试从她那混沌无知的邪神形态中重新分娩进化为全新的生命形态，以至于想要挑战将一切力量赋予自己的母亲。

而就在楚河的眼中，一个全新的存在从那个黑色的胚胎中撕扯而出，那是一只巨大的类似于昆虫一般的存在，有着粗大的黑色节肢支撑着身体，背后生长着带有钩尺的黑色膜翼，它身长依旧超过了三十米这个级别，只是相比于之前那种像是肥胖蠕虫使用触手攻击的形态，显然这样的身姿更加矫健也适合战斗。

“拥有能够无限次进化的能力，不断追求肉体与力量的极限，虽然很努力，但不过是它想要挑战的对手，依旧超出它太多层次了。”心魔楚河的声音刚刚落下，就看到那只巨大的昆虫扭头望向二人此时所处的方位，两条黑色的触角在头顶触碰聚焦，下一刻一道漆黑的闪光向着楚河汹涌激射而来。

黑色的闪光一瞬间就击破了楚河所在的黑色之卵，然后就要随即将二人蒸发成灰烬，而正在此时，那道白色的影子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楚河的面前。

是齐姜。

是身着华服的齐姜，她单手向前，瞬间凝结出一面纯黑的盾牌，来抵挡燕酒所制造的纯粹光线攻击。

楚河望着齐姜的背影，那一瞬间还是有些失神。

“别愣着。”齐姜扭头，望着楚河清冷说道。

她的话音未落，心魔楚河便一把抓住楚河的肩膀，二人直接从黑卵之中翻滚着跳了下来，在空中坠落的同时，楚河看到了使用黑盾抵挡燕酒攻击的齐姜被那道光芒所彻底吞噬。

燕酒放弃一切所换取的力量，终究为她取得了一定的优势。

但是楚河的坠落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很快就被黑色的海水拖了起来，这一次他直接落在了那黑色的汪洋之上，不过并没有下沉。

相反，楚河在接触到那浩渺恢弘的意志之后，那一瞬间真的有仿佛回归母亲怀抱中时的那种宁静与温暖。

他几乎就想要与对方融为一体，然后再也不要分开。

然而就在楚河产生这种想法的那一刻，光明顶上的燕酒再次发动攻击，那代表了毁灭的黑色死光再次向着楚河的方向射来，虽然已经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意识，但是燕酒依然秉承着她和楚河最后的约定。

那就是亲手将楚河杀死，送他前往下一个轮回之中。

但是这一次，楚河处于无生老母直接的保护之中，天空中无时无刻落下的黑雨瞬间变成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

黑色的死光穿破层层屏障，但是最终却衰竭在半途。

“我有点想夸奖你的努力了。”齐姜的声音轻轻响起：“不过，到此为止了。”

白衣的少女出现在黑雨的中央，她平静向着那个在山峰之上向世界嘶吼的怪物轻轻一点。

下一瞬间，所有的黑雨化作利箭，射向了在那里依旧想要发出下一次攻击的燕酒。

万箭穿心。

黑虫构成的雨珠在顷刻之间便将燕酒崭新的身躯彻底毁灭，那些雨珠可以轻易穿透燕酒那近乎坚不可摧的黑色甲壳，而成千上万的雨珠，则可以在一瞬间将原本巨大的怪兽从这个世界彻底抹去。

楚河一动不动地望着这一幕，他没有说话，依旧沉默。

只是用手紧紧按住了胸口。

他选择将一切都牢牢地记下。

在抬手便灭杀了燕酒最后的挣扎之后，齐姜终于抬手指向天空。

她手指所点向的方向，那一瞬间一切都排空。

是真正的排空，不仅是黑雨，还包括空气，还包括云翳，甚至包括数十千米之上的大气。

所以楚河看到了一道炽热的白色日光从这个布满黑雨的漆黑世界之中照射下来，而与此同时，楚河还看到了异常清晰明亮的星空蓝图。

同时看到太阳与群星，似乎是很难想象的事情。

但是如果想象你在月亮之上，身后是初升的太阳，面前是璀璨的群星，那么一切便非常容易理解。

因为齐姜随手一指，便将眼前的大气变为了彻底的真空通道。

楚河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神灵的力量。

继承了所有的心魔之力，又解放了无生老母身躯的齐姜，现在真的与真正的神祇无异。

燕酒已经彻底地死去，而此时身在此处完全被控制的楚河，又能做些什么呢？

“所以呢，哥哥，你还是看到了最后呢，真是尽职尽责。”齐姜的声音从楚河的身后传来，楚河回头，看到了平静站在黑色海洋之上的齐姜。

这是一个非常朴素的齐姜，穿着白白净净的小裙子，赤足站在那里望着自己。

楚河再抬头，那个宛如神灵的齐姜依旧一身华服地站在黑雨之中，继续主持着那令人窒息的庞大仪式。

楚河幽幽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心魔平静迎了上去。

然后搂住了齐姜的腰肢，再回头注视着自己。

“你的使命也结束了，你会被留在这个世界自生自灭。”心魔楚河望着楚河这样冰冷说道。

“所以在真空家乡给我留一个位置什么的都是在骗我的对吧？”楚河平静问道。

“并没有，但是你没有答应不是吗？”心魔楚河淡淡笑了笑：“作为这个世界唯独能够理解彼此的人，其实我并不愿意杀死你，不过其实也没有杀死你的必要，真空家乡只是钥匙罢了，拥有足够的力量开门，再搭配上钥匙就能够达成目的，唯一所要提防的便是你使用真空家乡的力量回到过去，给我们的进度带来困扰，毕竟谁都不想当那个永远都跑不过乌龟的人。①”

“所以，你们要离开了吗？”楚河望着对方平静反问道。

“如果哥哥求我的话，我可以带哥哥一起走。”齐姜温柔笑着说道。

“你知道吗？”楚河看着齐姜说道：“她对我说过，真实的她只会亲吻我的脸颊，而她的心魔则会选择亲吻嘴唇。”

齐姜那一瞬间的脸色有些难看：“所以你想要说明什么呢？”

“我更喜欢那个齐姜，我想在下个世界找到她，然后和她好好聊聊我们之间所发生过的事情。”楚河微笑着说道。

齐姜冷冷望着楚河：“你以为你做得到吗？”

楚河微笑：“燕酒，杀了我。”

在下一刻，楚河的身躯直接被捏成一团血雾，彻底消失在了这片黑色的汪洋世界之中。

在他最后的视线里，只剩下了齐姜那一瞬间凝固的微笑与自己心魔不可思议的震惊表情。

①：乌龟悖论，也是阿基里斯悖论，简单来说就是你永远在追逐乌龟所走过的道路，以至于无限细分，在这里指楚河可以利用无限次的自杀来让他们永远无法抵达真空家乡。

（第二卷：迷梦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