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大宅，李秀芸泪眼婆娑看着李老爹，后者显然也没想到闺女会突然回来省亲，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李老爹还记得自己新娶的那媒婆说过，一如宫门深似海，女儿成了宫里的娘娘，以后想见面难如登天。

“他……陛下出宫，顺带我出来，让我回来省亲。”

“哦，哦。”木讷的李老爹根本不会表达自己的思女之情。

媒婆……现在李秀芸的后妈李王氏，一脸尴尬杵在一边，半响后才笑道:“娘娘省亲，可是大喜事，春梅、秋香，快去准备饭菜。”

如今的李家今非昔比，有了大宅，也买了几个伶俐的丫鬟。

当然，一直都是李王氏吆五喝六，李老爹苦了一辈子，从来都是被人使唤，哪有使唤人的习惯。

父女两人在屋子里有说不完的话，当然，基本上都是李秀芸在呱呱呱呱。

不入宫不知大内森严，现在李秀芸算是知道了，他现在除了自己的芙蓉轩，也就只会去仁寿宫、永寿宫、长春宫，给太皇太后，两宫太后请安。

别说出宫，恐怕宫门在哪都不知道。

父女两人，现在是见一面少一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朱佑极离开军事学院，并没来集墨镇，他不是微服出行，身边还跟着诸多勋贵，动静实在太大，真要去镇上，只能是扰民。

让人带话去李宅，让李昭容、于嫔三日内回宫即可，他自己则是直接返回宫中。

朱佑极在集墨军事学院内的训话，甚至跑圈很快传遍各营。

相比起军事学院里的老爷兵，各大京营里的兵要好带的多。

那些兵痞、混子、老弱全都清除了出去，新招入营的兵，以前基本都是苦哈哈，现在他们拿到足额军饷，每天能吃得饱饱的，还有新军装，这样的日子和以前比起来，说是天堂也不为过。

至于训练算什么？

以前谁不是卖力气干活的苦哈哈，这训练的强度也不是一上来就那么高，而是在这些苦哈哈的身体养壮之后，才会慢慢增加强度。

军官让他们跑步就跑步，让他们游泳就游泳，哪怕是旱鸭子，多呛几口水的事罢了。

最难的还是背条例和排队列，和学院里的少爷军将不一样，他们没文化，准确说九成九的兵都不识字，你让他们捧着本册子去背？

那不是开玩笑是什么？

还有队列也是一样，让他们在特定的地方，分清东南西北不是什么大事，可要他们分清左右，还能灵活转动，确实有些难为人。

不过水滴石穿，再难有人一句一句教，一点一点背，队列总能分清，然后形成肌肉记忆。

所以京营二十万军队，至少态度很端正，态度端正了，自然事半功倍。

等到朱佑极的训话在各营被宣讲后，所有兵卒无不向往，自己有一天能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对穷苦人家出身的汉子而言，自己的命真没那么值钱，若是能用自己的命给子孙换一个好日子，那是千值万值。

华夏万民，古往今来的传承观念就是这么的朴素而简单。

京营没有军事学院那样防贼一样的密不透风，很快朱佑极的话便传遍到了各个角落。

内阁气氛很凝重，首辅刘珝一口一口喝着茶，茅厕都跑了数次。

叹了口气，刘珝开口:“陛下在那所谓军事学院说的话，意思已是彰显无疑，陛下这次整饬京营，看来远远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尹旻道:“确实如此，陛下说要漠北，漠南再无王庭，要让长城形同虚设，很显然，这是打算对鞑靼掀起大战，此恐非国朝之福哉。”

刘珝点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二十万京营练成精兵之时，便是国朝对草原动手之日，哎……”

“首辅大人。”张鹏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二十万大军出征鞑靼，需要多少粮草，需要多少军械，草原辽阔，各个部族就跟汪洋中的一滴水一样，想要歼其主力谈何容易，古往今来，华夏也只出了一个霍去病。”

这话其实没毛病，从古到今，把草原部族吊起来的战神不少，比如大汉双壁之一的卫青，勒石燕然的窦宪，大唐军神李靖，本朝凉国公蓝玉，还有太宗也曾五征漠北。

但是只有冠军侯霍去病是不要辎重，以战养战，率精锐战骑，狼奔豕突，杀到匈奴彻底胆寒。

两千年来，草原上的主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中原王朝也防御了两千年，不是打不过，是真的没法打。

只要没办法彻底占领整个草原，那么草原必然会被游牧民族所占据，这一点毋庸置疑。

甚至于就算汉人出关，因为没法种地，汉人也只能放牧，渐渐也会变成游牧部族。

这不是华夏文明的同化能力不行，而是地理环境造成的客观现实。

所以在内阁几位阁臣看来，皇帝想彻底解决掉草原之患，简直是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满朝大臣为什么拼命反对对草原用兵？

其实原因并不只是怕军功势力崛起，进而影响到文臣在大明的地位，事实上没有武将还有宦官，没有宦官，文官势力的党同伐异，一样在削弱文官集团的整体实力。

他们反对的原因主要有两点。

其一，征战草原，耗费实在太大，以大明现在的赋税收入，根本坚持不了超过十万的远征作战。

真要穷兵黩武，隋炀帝征高句丽的下场，或许距离大明不会遥远。

其二，还是因为草原部族是不可能斩尽杀绝的，就算真杀绝了，西域人，罗刹国的人也会进去，然后慢慢形成新的部族。

儒家人喜欢萧规曹随，他们希望安定稳定，不喜欢军事冒险，更何况还明显是没多少好处的军事冒险。

二十万大军啊，就算倾国之力赢了又怎么样？

十年，二十年一过，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更何况，万一败了呢？

败了，是塌天巨祸。

惨败，更是谁都无法承受的代价。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但不好放在台面上说的理由。

征战荒漠，无利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