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驾崩，这钱莊便如雨后春笋般在二十几个府州出现，这能是偶然？”

“这不太可能。”殷谦摇头。

刘珝冷笑:“自然不可能，说句大不敬的话，先皇若是再晚几年驾崩，恐怕这钱莊还有新币，还得再等几年才会出现哦”

殷谦赞同:“钱莊汇兑，最重要的是存银，依下官看，每处钱莊里的银子至少也得十万两，方能维持运转，陛下这几年悄无声息的竟然获利如此丰厚，简直难以想象。”

“先皇对今上若即若离，从不在意今上所作所为，但凡多些关注，又岂能一无所知，以至于我等大臣也都被今上表象所迷啊。”

“表像？”

刘珝嗯声道:“今上多智近妖，此乃满朝所评，这些年，今上给诸多臣工留下的印象是爱玩，爱闹，喜奇技，皆合少年之心性，背地里今上又以新物为基，鼓捣出而今庞大之产业，说我等被表像所迷，难道不够贴切？”

“刘公说得是，下官也是当局者迷。”

“当今圣上，谋虑深远，细思极恐呐。”刘珝长叹:“那肥皂、香水、香膏什么的且不说，只说那玻璃，那玻璃分明是今上还是太子之时鼓捣而出，今上却要假手于人，不仅如此，今上还以那段氏之名捐赠集墨苑，不仅解决集墨苑无资养流民之窘境，还让那段氏商贾落得行善之名，又好似有东宫照拂，谁敢轻动？如此一举三得，此等谋算，实不像是十几岁少年之所思呐。”

殷谦此来，可不是听刘珝感慨的。

“集墨苑各大作坊产出的新兴之物，已是风靡天下，每月入账，粗略算算，怕不也得有十几，二十万两银……”

“逊斋。”刘珝不留情面打断道:“集墨苑之形成是因那些逃灾至京城之难民，不管当初出于何等目的，但终归是今上仁心，这才求得先帝赐予皇庄所改，且皇庄所属皇田的收成，从未短少，尽缴于宫，那集墨研究之所鼓捣出如此之多的新兴之物，想来也是殊为不易，逊斋身为大司徒，难道还想觊觎今上内帑不成？”

“下官不敢。”

刘珝微笑道:“内帑充盈，终究不是坏事，先皇在位之时，户部怎么着每年也要拨付宫中二三十万两银子，用于皇室用度，新皇如今选妃在即，不日便要大婚，这没个一两百万银子，如何能够开销，还有隔上两年，今上的万年福地总该修建，还有先皇子嗣不少，这些藩王就藩，赐予的银子还有修王府的银子，同样不是个小数目，到时候户部多哭哭穷，让今上以内帑支应一些，今上若是不允，那就多哭几次，今上嘛毕竟年轻，如何能抵得住死磨硬泡，”

殷谦眼睛一亮，拱手道:“刘公说的是，刘公觉得今日内帑能有多少银子？”

刘珝哈哈大笑道:“多了不敢说，二三百万两终归还是有的吧。”

“那百姓钱莊……”

“哎，看来逊斋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呐，也罢，吾便与逊斋一起去请见陛下，总归要让逊斋明白今上意思，绝了心思才是。”

首辅值房，万安听说刘珝和殷谦联袂请见皇帝，气的将一盏茶狠狠砸在地上。

万安自己也知道首辅位子已是摇摇欲坠，可至少现在他还是首辅，刘珝无视他也就算了，殷谦竟然也敢绕过他？

简直欺人太甚！

可怒归怒，万安也是无奈的很，昏聩的成化帝驾崩，靠山万贵妃也没了，他现在真的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或许对现在的他而言，请乞骸骨，还能留下一点体面还乡，可他如何能甘心？

集墨苑和集墨营改名集墨军事学院一样，已改名为集墨学院。

东宫中那些如吕梦一样，由朱佑极手把手培养出来的各类人才也在打包行囊，准备前往集墨学院。

临行前，朱佑极将一本本厚厚的书册交到各科组长手上。

这些书册全都是这些年朱佑极闲暇之余，根据脑海中芯片记忆慢慢复原出来，涵盖小学，初中，高中，所有适合这个时代的数理化以及中西医方面的知识。

无比驳杂，繁复，不过这些东宫精英都是朱佑极亲手培养而出，基础理论知识极为完善。

对于求知若渴的人才乃至天才而言，你只要为他开上一扇窗，他就可以瞭望整个世界。

当然，有些知识对于他们而言也确实过于高深，不过朱佑极对这些精深知识也都做了详细注释，自学起来，自然也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真说起来，这些书册上的绝大部分精深知识，都是后世这个父那个父，慢慢研究出来的，这是一条漫长的探索之路。

路已经开出来了，如何走的稳走的快，那也只能看个人。

能被朱佑极千挑万选选中的，谁不是智商爆表，现在就跟朱佑极这个两院院士，博士生导师教导小学生一样。

这几十名东宫精英前往集墨学院，将会成为老师，按照兴趣分班教授院内学生，为大明培养出无数的新式人才。

相信用不了十年，这些新式人才将会开花结果，满地都是，到了那时候，才是朱佑极改变大明学术形态的时候。

说实话，东宫数年，朝夕教导，朱佑极对自己这批真正意义上的学生多少有些感情，那些女学生的心思，他多少知道，只不过相比起她们身上的重任，也是不值一提。

“万岁爷，刘珝刘阁老和户部尚书殷谦请见。”

“让他们去御书房。”

“喏。”

回到御书房，两人施礼赐座，刘珝端座，一言不发。

殷谦也不客气，径直道:“陛下可知新币之事？”

百姓钱莊发行新币，新币和新商品捆绑，新品乃集墨工坊所制，这些工坊全是朱佑极的。

殷谦这话问的就好像指着和尚问，你知不知道自己是秃子一个鸟样，纯粹是想找抽。

更何况，若非皇家，谁敢如此光明正大发行新币，难道嫌九族人多？

造币之权在皇家，在朝廷，民间谁碰谁死！